“齊知珩。”齊知珩報上自己的名字，目光在吳斜臉上停留了幾許。
那雙狗狗眼是真的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連帶著那份窘迫，都顯得直白又坦蕩，倒比他見過的許多虛與委蛇之輩順眼。
“齊先生！您這畫……是非賣品嗎？”吳斜順著稱呼，視線又戀戀不舍地掃過那幅西湖夜月圖。
“倒也不是！我剛才和你說過價格。”
“若是遇得上合眼的買主，便賣了。”
齊知珩收回目光，重新拿起筆，筆尖在硯台上輕輕舔了舔墨。
吳斜“哦”了一聲，沒再繼續追問。
他知道這價格遠超自己的預算，再多說倒顯得唐突了。
只是心里那點喜歡，實在有些按捺不住，吳斜站在原地又多看了兩眼。
良久之後，他才想起自己耽誤了人家作畫，連忙道︰“那您忙，我就不打擾了。”
齊知珩沒抬頭，只“嗯”了一聲，筆尖落紙，暈開一點墨痕，暮色里的山峰若隱若現。
吳斜輕手輕腳地退到門口，臨出門前又回頭望了一眼。
畫案後的人垂著眼，長發隨著低頭的動作滑下來一縷，
落在素色長衫上，和那幅西湖夜月圖相映，竟像是一幅生動的水墨畫。
他心里那點因價格而起的驚訝，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淡了許多，反倒生出些莫名的念頭來。
“那我……改天再來看看？”他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筆尖一頓，齊知珩抬眸看著吳斜，眼里似乎漾起一點極淡的笑意︰“隨意。”
吳斜听了，這才紅著臉，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出了店門。
門口的翡翠珠簾晃了兩下，又重新歸于平靜。
齊知珩望著門口的方向，停在紙上的筆尖遲遲未動。
半晌，他低頭看向畫紙，原本要畫的湖泊山石，
不知何時竟添了一抹若有似無的、帶著少年氣的清亮月色。
“有意思！氣運之子嗎？”
齊知珩原以為吳斜昨日那句“改天再來”不過是隨口一提，
沒成想第二日店門剛開，就見那身影又立在了門口。
“齊先生，上午好呀！”
吳斜臉上漾著明亮的笑意，手里提著個精致的紙包，揚了揚道“特意給您帶了盒荷花酥，嘗嘗？”
齊知珩挑了下眉，目光落在那紙包上。
油皮紙透著淡淡的甜香，隱約能看出里面點心的形狀，倒像是知味觀的手藝。
“多謝！讓你破費了。”齊知珩側身讓開門口的位置，語氣平淡，不算熱絡。
“不算破費的！又花不了多少錢。”吳斜幾步跨進店內，並沒有因為齊知珩態度冷淡而沮喪，像是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把紙包放在靠窗的八仙桌上，手腳麻利地打開。
“這荷花酥剛出爐沒多久，熱乎著呢！”
“我路過老店瞧見排隊，想著齊先生在西湖邊開店，說不定愛吃本地點心，就多買了兩盒。”
吳斜說著，熱情地拿起一塊遞過去。
酥皮層層疊疊像朵半開的荷花，拿在手上還微微發燙。
“您嘗嘗？外皮酥得掉渣，內餡是豆沙的，甜而不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