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內，燭火搖曳，靜謐得有些壓抑。
待雍正悠悠轉醒，已然是辰時，他只覺腦袋暈沉脹痛，四肢更是綿軟無力，連起身都費了好大一番力氣。
孫禾茵見狀，快步上前，臉上堆滿關切，雙手輕柔地將雍正扶起來︰“皇上，您醒了，可把臣妾擔心壞了。”
緊接著，便手腳麻利地侍候著他更衣。
早膳很快擺上桌，雍正勉力坐定，略吃了兩口，忽然覺得一陣惡心感涌上喉頭，便放下了筷子。
孫禾茵一直侍立在旁布菜，見此情景，立刻關切地勸道︰“皇上，可是今日的早膳不合口味？要不臣妾這就吩咐御膳房重新做些您愛吃的送來？”
“不用了，朕沒有胃口。”
“皇上，您萬金之軀，可要保重龍體啊！這天下還全仰仗著您呢。”
嘿，皇上，你還有這麼多奏折沒批呢！
雍正沉默著站起身，拖著略顯沉重的步子來到御案前，強撐著精神，準備批閱堆積如山的奏折。
可腦袋里卻似有一團亂麻，他用力晃了晃腦袋，昏沉之感絲毫未減。
“甦培盛，取一顆既濟丹來！”雍正揉著太陽穴，吩咐道。
甦培盛聞言，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小步疾走進內室，不一會兒便取來了藥。
孫禾茵連忙端起茶杯，卻突然皺了皺眉，嬌聲道︰“甦公公，這茶有些涼了，去換一盞新的吧！”
甦培盛接過茶盞，摸了摸碗壁，溫度正好，不涼啊！
可他在這宮中多年，最是懂得謹言慎行，心里雖疑惑，嘴上卻不敢多問半句，將丹藥遞到孫禾茵手上，端著茶杯，弓著身子退了出去。
趁著雍正低頭專注看奏折的功夫，孫禾茵不動聲色地垂下手，寬大的衣袖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她的動作。
她的手指輕輕一動，護甲里的逆血丸掉在手里，她以極快的速度揉進了既濟丹里。
這一連串動作，她早已做過多次，熟練得很，沒有絲毫破綻。
片刻後，甦培盛端著茶杯返回勤政殿。
孫禾茵款步上前，將藏有貓膩的丹藥遞到甦培盛手中，她的指尖微微顫抖，泄露了心底一絲緊張。
甦培盛絲毫沒有察覺異樣，接過丹藥後，來到雍正身旁。
此時的雍正，正全神貫注地審閱奏折，听見腳步聲，他才放下朱筆，抬起頭，伸出手指，從甦培盛掌心拈起丹藥放進嘴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喉頭輕輕滾動幾下，藥便隨著茶水咽了下去。
孫禾茵緊緊盯著雍正的一舉一動，眼神中驟然揚起一抹嗜血的光芒，這抹可怕的光芒僅僅一閃而過，快得讓人以為只是幻覺，緊接著，她又恢復成那副溫婉恭順的模樣，眼中滿是關切，輕聲問道︰“皇上，可好些了？”
“嗯！朕覺得精神好多了。”
“婁道長的藥真是有用。”
雍正覺得神思清明了幾分，重新拿起朱筆。
殿中一時寂然無聲，唯有自鳴鐘發出規律的滴答聲響，在這靜謐的殿里顯得格外清晰。
孫禾茵站在一旁，只覺得胸口發緊，呼吸不自覺地粗重起來。她能清晰地听見自己胸腔里如擂鼓般的心跳聲，縴長的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
不一會，甦培盛進入殿里稟報道︰“啟稟皇上，婁道長在殿外求見。”
雍正聞言擱下朱筆，“傳。”
不多時，一位身著玄色羽衣的道人翩然而入。
他身形清 ，仙風道骨，行走間衣袂飄飄，恍若謫仙。行至御前，正身肅立，雙手于腹前抱成太極狀，行了一個標準的道家稽首禮︰“福生無量天尊，貧道參見皇上。”
“道長不必多禮。”雍正難得露出一絲笑意，“賜座。”
婁近垣謝過，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道長今日來所為何事？”
婁近垣微笑著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紫檀木盒，“這是貧道新煉制的丹藥，特來獻與皇上。”
雍正眼中閃過一絲熱切，示意甦培盛接過︰“有勞道長了。朕近日確實覺得精神不濟，多虧了道長的丹藥。”
“皇上日理萬機，更需保重龍體。”婁近垣露出自信的笑容，“此丹以千年靈芝為主藥，輔以天山雪蓮、南海珍珠等九九八十一種珍稀藥材，經七七四十九日煉制而成。服之可延年益壽，百病不侵。”
雍正來了興致，剛站起身，忽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金星亂迸，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去，重新坐回到龍椅上。
“皇上！”甦培盛臉色急變。
婁近垣連忙上前說道︰“皇上，您怎麼了？”
雍正坐直身子，搖了一下腦袋，說道︰“無妨，只是坐的久了，有些頭暈。”
“皇上，貧道看您臉色不太好，可否容貧道為您把脈。”
孫禾茵一听，有點著急︰“皇上，還是請衛太醫來吧？”
雍正擺了擺手︰“甦培盛，去請衛臨，道長，你先為朕把脈，看看你和衛太醫的說法是不是一樣。”
“是。”
婁近垣指尖輕搭在雍正腕間，剛一解觸到手腕，便覺龍脈沉澀異常。他凝神細察，不過須臾之間，額角已滲出細密汗珠，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白。
指下脈象沉弦而數，寸關尺三部皆現澀滯之態，更兼有促結之象。
這分明是朱砂毒深入骨髓之兆！
婁近垣心頭劇震——他進獻的既濟丹雖含微量朱砂，但用了甘草、茯苓等解毒的草藥調和，服用三五年才可能出現這種脈象。
他強自鎮定，指腹稍稍加力，繼續探察。忽覺雍正脈中另有一股陰寒之氣游走不定，與朱砂毒性相激相蕩，竟似在刻意催發毒素。這絕非自然累積之象，倒像是……
婁近垣瞳孔驟縮，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有人以藥為引，刻意激化了皇上體內的朱砂毒性！
怎麼辦？要不要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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