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野的斬首令，即刻下發，”甦旭對身旁的心腹冷聲道，“至于甦陽那個廢物，先關著吧。”
他頓了頓，補充道“一切，等朕的登基大典之後再議。”
數日後，太和殿前鐘鼓齊鳴，登基大典的盛況空前絕後，昭示著新時代的來臨。
“旭哥哥，你現在是天子了。”身著華美鳳袍的黛玉走到他身邊，柔聲說道。
甦旭回過頭，握住她的手，眼中映出她的身影“你也是朕的皇後。”
“那我們的 兒呢？”黛玉的眼眸里閃著一絲為人母的期盼。
“朕唯一的女兒，自然是這大雍朝最尊貴的公主。”甦旭的語氣里滿是身為帝王的威嚴與身為父親的驕傲。
他看著黛玉，又想到了那個被冊封為公主，即將被接入宮中的女兒。
“從今往後，再也無人能將我們分開了。”
甦旭擁住黛玉，心中那塊因童年缺失而留下的堅冰悄然融化了一角，他想，他們一家人，終于可以在這日光之下，名正言順地團聚了。
登基大典的鐘聲還在回響，甦旭卻已經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金鑾殿。那些繁文縟節讓他厭煩透了，什麼三拜九叩，什麼冊封詔書，統統都是廢話。
他現在只想去一個地方。
天牢。
“陛下，您這是要去哪里？”內侍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後，看著新皇帝大步流星的樣子，心中忐忑不安。
“去會會老朋友。”甦旭頭也不回，嘴角帶著一絲冷笑。
天牢位于皇宮的最深處，陰森潮濕，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味道。甦旭踏著石階一層層往下走，腳步聲在狹窄的通道里回蕩。
牢房里關著的都是朝廷重犯，見到新皇帝親自駕臨，一個個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甦旭在最深處的那間牢房前停下了腳步。
里面坐著一個人，正是山子野。
曾經威風八面的明德公，如今卻像個落魄的乞丐。他的官服早就被扒掉了，身上只穿著粗布囚衣，頭發蓬亂，胡子拉碴。
听到腳步聲，山子野抬起頭來。
那雙眼楮依然銳利，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喲，恩師，別來無恙啊。”甦旭握著牢房的鐵欄桿，臉上掛著譏諷的笑容。
山子野冷哼一聲“甦旭，你以為你贏了？”
“難道不是嗎？”甦旭歪著頭，表情天真無邪，“父皇死了，我當了皇帝，你馬上要被砍頭。這不叫贏叫什麼？”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山子野猛地站起身，沖到鐵欄桿前，“先帝也是你的親生父親，對你恩重如山，你卻——”
“恩重如山？”甦旭打斷了他，聲音突然變得尖銳起來，“他什麼時候對我有過恩？從小到大，他可曾知道我這個人的存在過？”
山子野愣住了。
甦旭的眼神逐漸變得陰冷，“既然他不在乎我，那我為什麼要在乎他？”
“你瘋了！”山子野咬牙切齒，“你為了權勢，連親情都不要了！”
“親情？”甦旭笑出了聲，笑聲在牢房里回蕩，顯得格外詭異，“老師，你覺得我和他有什麼親情可言？”
他俯身靠近鐵欄桿，壓低了聲音“告訴你一個秘密，我親手在他的茶里下了毒。”
山子野瞪大了眼楮。
“你以為他是心力交瘁而死？”甦旭舔了舔嘴唇，“其實他當時突然昏厥，太醫早就被我打點了，故意不給他用藥，他才不行了的。”
“你你這個畜生！”山子野渾身發抖。
“畜生？”甦旭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龍袍，“畜生當了皇帝，你這個忠臣良將卻要被砍頭。明德公，你說這世道公平嗎？”
山子野呆呆地看著他，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人。
“對了，還有件事要告訴你。”甦旭轉身準備離開，忽然又回頭，“甦陽那個廢物，我還沒想好怎麼處置他。明德公有什麼好建議嗎？”
山子野閉上了眼楮，不再說話。
“不說話？那我就自己想辦法咯。”甦旭聳聳肩，邁步離開。
走到牢房門口，他又停了下來“對了，明德公，明天就是你的死期。記得走得體面一點，別給我們皇室丟臉。”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山子野一個人在黑暗的牢房里。
“陛下，山子野已經伏法了。”甦旭的心腹太監高進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稟報。
甦旭擱下手中的朱筆，臉上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問道“他臨死前說了什麼？”
高進回答“倒也硬氣，什麼都沒說。”
“哼，死到臨頭，倒還算條漢子，”甦旭冷笑一聲，語氣里滿是輕松，“朕心頭的一塊大石，總算是落了地。”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宮外的朗朗乾坤，繼續說道“如今朝堂之上，有岳父林如海坐鎮內閣，朕又提拔了那些被先帝打壓的舊臣，大局已定。”
“是，陛下聖明，”高進連忙附和，“林首輔與諸位大人對陛下您可是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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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旭點了點頭，眼神卻漸漸沉了下來“只可惜，凡事總難十全十美。”
他轉過身，對高進嘆了口氣“朕唯一不滿的，便是皇後那件事。”
高進心頭一凜，低聲問道“陛下是說……皇後娘娘小產一事？”
“正是，”甦旭的眉頭緊鎖，“為了扳倒徐貴妃，黛玉演了這麼一出戲，雖是萬全之策，卻也斷了朕的後路。”
他踱了兩步，煩躁地說道“朕本想借她假孕，神不知鬼不覺地為她尋個孩子，給她一個皇子作為傍身的依仗。”
“可如今戲已演完，再無偷梁換柱的機會了。”甦旭的聲音里透著一絲無力。
“如此一來，”他停下腳步，目光變得幽深而憂慮，“朕體內的蠱毒一日不解，萬一哪天朕……朕還是放心不下她們母女。”
看來，必須再想個萬全之策才行。
高進退下後，殿內復又歸于死寂。
甦旭負手立在窗前，目光穿過重重宮闕，落向遙遠的天際。那片青天白日，在他眼中卻蒙上了一層灰翳。
萬全之策。
這四個字，說來容易，做起來卻比登天還難。
高進看著皇帝眉頭緊鎖的模樣，心中琢磨著該如何勸慰。
他在宮中侍奉多年，察言觀色能力一絕，如今深受新皇信任，深知這位新皇雖然表面冷靜，內心卻對皇後娘娘極為上心。
"陛下，奴才倒是有個想法。"高進小心翼翼地開口。
甦旭眼神一動"說來听听。"
"皇後娘娘既然已經小產，外人只知她曾有孕在身，卻不知具體月份。"高進壓低聲音，"若是過段時日，再傳出皇後娘娘有孕的消息，旁人也不會懷疑。畢竟陛下正值壯年，夫妻恩愛"
"你的意思是？"甦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到時候再尋個時機，說皇後娘娘身子不適，需要靜養。"高進繼續說道，"找個可靠的接生婆，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個嬰兒來，對外就說是皇後娘娘誕下的皇子。"
甦旭沉吟片刻，搖了搖頭"此計雖妙，但風險太大。黛玉剛剛小產，身體尚未恢復，若是立刻再傳有孕，未免太過刻意。"
"再者，"他踱步到案前，"朕體內蠱毒隨時可能發作，時間緊迫。等不到十月懷胎。"
高進見皇帝否決了自己的提議，不敢再多言。殿內一時陷入沉寂。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宮女的通報聲"陛下，皇後娘娘求見。"
甦旭心頭一跳，連忙整理儀容"快請皇後進來。"
黛玉緩步走入殿中，身著素雅的宮裝，面色略顯蒼白。她向甦旭行了個禮"臣妾見過陛下。"
"黛玉，你身子剛好，怎麼不多休息？"甦旭快步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臣妾听說明德公已經伏法了。"黛玉抬眸看向甦旭，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陛下可是松了口氣？"
甦旭點頭"此人一日不死，朕一日不安。如今他死了，朕也算除了心頭大患。"
黛玉輕嘆一聲"山子野雖然與陛下作對，但終究也是為了先帝。臣妾听說他死得很硬氣，倒也算是個人物了。"
"你還為他說話？"甦旭眉頭微皺。
"臣妾不是為他說話，"黛玉搖頭，"只是覺得人各有志，各為其主罷了。"
她頓了頓，又道"臣妾今日來，是想問問陛下，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甦旭看著黛玉，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黛玉聰慧，肯定能猜到自己的擔憂。
"黛玉，朕想問你一件事。"甦旭拉著她在軟塌上坐下，"你可曾想過，萬一朕有個三長兩短"
"陛下！"黛玉臉色一變，連忙打斷他的話，"不可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甦旭苦笑"黛玉，你我夫妻，何必自欺欺人？朕體內的蠱毒，你比誰都清楚。"
黛玉咬了咬下唇，眼中閃過一絲痛苦"那陛下想臣妾如何？"
"朕想給你留個後路。"甦旭握緊她的手，"哪怕朕不在了，你和 兒也能平安無事。"
黛玉沉默良久，才開口道"陛下是想讓臣妾再演一出戲？"
甦旭點頭"聰明的黛玉，朕就知道瞞不過你。"
"可是臣妾剛剛小產，身子虛弱。"黛玉皺眉，"若是立刻再傳有孕，未免太過突兀。"
"所以朕正在想其他辦法。"甦旭嘆息道。
當晚，送走了黛玉，甦旭在御書房處理政務，處理完以後，他緩緩踱步，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身側的紫檀木長案，發出篤、篤、篤的輕響，像是在為誰的生命倒數。
他還是想再給黛玉和 兒多留點依仗，
林如海？不行，或者說不夠。
岳父年事已高，又是文臣，在軍中毫無根基。自己一旦離世，他就是下一個靶子，一個太過明顯、也太過脆弱的靶子。屆時，他非但保不住黛玉母女，甚至會把整個林家都拖下水。
過繼一個宗室子為嗣？更不行。非親子，終有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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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黛玉的性子清冷，未必能將一個不相干的孩子視若己出，真心撫養。一旦母子離心，那孩子長大後，會如何對待黛玉和 兒？他不敢想。
甦旭的腳步猛地一頓，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荒謬至極，卻又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念頭。
他的眼神變得復雜，既有身為帝王的算計，又有一絲為人夫、為人父的痛苦與不甘。
他需要一個絕對忠誠、且能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一個在自己死後，能用生命去守護黛玉母女的人。
這個人，不能是他的臣子，因為臣子會背叛。
也不能是他的親族，因為親族會覬覦皇位。
這個人，必須了無牽掛，同時又被他牢牢掌控。
更重要的是，這個人心中，必須對黛玉……有一份特殊的、超越君臣的情感。
甦旭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一個名字呼之欲出，卻又被他死死壓在心底。
那個名字，本該隨著今日的刑場監斬，徹底化為塵土。
他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決斷。
“高進。”他揚聲喚道。
高進幾乎是立刻就從殿外閃了進來，垂首侍立，連呼吸都放輕了。
“備車，去西山大營。”甦旭的聲音听不出情緒。
高進心頭一跳，西山大營？那是京城防衛最森嚴的秘密軍營，由皇帝最心腹的禁軍統領直接掌管，專門用來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人和事。陛下深夜去那里做什麼？
他不敢問，只能躬身應道“是。”
坤寧宮內，一室清冷。
黛玉遣退了宮人，只留紫鵑在身邊伺候。她斜倚在軟榻上，手中捏著一卷書，目光卻沒有落在書頁上，而是飄向窗外那株孤零零的芭蕉。
“小產”的風波已經過去，徐貴妃被賜死，後宮暫時安寧下來。可她心里，卻像是被挖空了一塊，空落落的。
那場戲，她演得太真，連自己都騙了過去。日日夜夜，撫摸著並不存在的腹部，感受著那份虛假的喜悅與期待，到最後，當一切塵埃落定，那份失落，卻比真的失去還要痛徹心扉。
“娘娘，夜深了，喝碗燕窩粥暖暖身子吧。”紫鵑端著托盤，輕手輕腳地走進來。
黛玉回過神，接過溫熱的玉碗，卻沒什麼胃口。
“ 兒睡了？”她輕聲問。
“睡下了，公主今天玩得累了，一沾枕頭就睡著了。”紫鵑答道，又忍不住補充，“公主今天還問，為什麼好久沒見陛下陪她玩兒了。”
黛玉握著湯匙的手微微一頓。
甦旭確實很久沒賠 兒玩了，但是這又能怪的了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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