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陽話音剛落，甦旭的嘴角猛地抽動了一下，繼而仰頭發出一陣刺耳的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譏諷與不屑。
他笑得如此厲害，以至于眼角都沁出了淚花，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顫。
堂中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驚得一愣，紛紛將目光投向他。
甦旭卻仿佛毫不在意，抬起顫抖的手指向甦陽，眼中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大哥啊大哥，你這記性還真是越發不好了。"
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冷嘲熱諷，
"莫非是當了這麼些年的大少爺，連這麼大的事情都記不清了？"
他緩緩踱步向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甦陽的心上︰
"讓我來提醒提醒你吧。
十幾年前，母親娘家的兄弟因為賭債纏身，官司纏身，可是鬧得滿城風雨。
那時候母親可是連夜把所有嫁妝都搬空了，一件不剩地運去填補她弟弟的窟窿。"
說到這里，甦旭冷笑一聲︰
"現在你倒是跟我說，母親用嫁妝貼補家用？
況且，大哥，你這話說出去，
其實不是打弟弟我的臉，而是打遠在南省的父親的臉。
這傳出去也是父親臉上無光。"
甦陽被這番話說得啞口無言，臉上的紅暈從脖子一直蔓延到了耳根，活像一只煮熟的蝦子。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地攥緊衣袖。
他自然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是以為甦旭不知道此事，畢竟他那時候十歲不到，
而且也沒什麼機會出門，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良久，他才勉強擠出一句︰"你...你胡說八道！這都是你一面之詞！"
聲音卻是虛弱得很，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
甦旭嘴角微微上揚，眼神中閃過一絲冷意，只是淡淡地瞥了甦陽一眼，隨即轉向主座上的甦顯，沉聲說道︰
"族長老爺子，既然大哥非要提這嫁妝的事，那咱們今日就細細算一算，看看這些年來，到底是誰在貼補誰！"
他緩緩踱步至堂中央，目光如炬，一字一句道︰
"這甦府我在的時候，每月開銷最大的便是養這些僕人。
府中上下，共有三十六名下人。"
"且听我給母親算算，"
甦旭伸出手指，一一數道，
"前院門房四人，日夜輪值；
廚房四人，專管一日三餐；
灑掃雜役四人，打理庭院內外。"
他轉頭看向王氏所在的方向，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
"母親屋里養著八個下人，個個都是精挑細選來的。"
隨後又將目光投向甦陽，冷笑道︰
"至于大哥就更了不得了，足足十六個下人伺候著。
屋里六個花枝招展的丫鬟，兩個經驗老道的奶嬤嬤，
外院還有六個機靈的小廝和兩個忠心的長隨，真真是排場十足啊！"
說到這里，甦旭突然停頓了一下，聲音愈發冰冷︰
"而我呢？
府里連一個跑腿的下人都未曾給我配備。
請問，就憑這般情形，我又是如何花了母親的嫁妝？"
此言一出，甦顯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作為族長，他心知肚明，雖然一向偏袒王氏和甦陽，但甦旭所言句句屬實，無可辯駁。
他暗自嘆了口氣，回想起當年王氏的嫁妝早已被她娘家索要一空，用以填補她兄弟的虧空，這事自己身為族長也出面和那王家周旋過。
如今甦陽再提及此事，著實不夠明智。
身為甦家族長，他深知若是傳出甦家人覬覦、挪用他人嫁妝的名聲，必會讓整個甦家顏面掃地。
況且這些年來，城西甦府的開銷全靠甦儉分家時分得的那百畝水田支撐，這水田與自家的田地相連，情況如何，他心中清楚得很。
一旁的王氏見甦旭步步緊逼，心中的慌亂愈發難以掩飾。
她深知若是真的細細算賬，她與甦陽這些年來的謊言定會被徹底揭穿。
這些年城西甦府確實入不敷出，但主要原因卻是為了給甦陽撐門面才揮霍無度。
王氏哭得梨花帶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喊道︰“旭兒，你今天是真的要逼死母親嗎？你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我被你活活氣死嗎？”
甦陽見母親哭得傷心，心中怒火翻涌，幾步走到甦旭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大聲質問道︰
“誰說府里沒有給你配備下人？
這甦禮難道不是下人嗎？
他每日伴你讀書，照顧你的生活起居，這難道不算府里給你配備的？
況且，我是嫡長子，你是庶子，我下人比你多，這有什麼奇怪的！
嫡庶有別，長幼有序，這些道理你都不懂嗎？”
甦旭神色不變，語氣平靜地答道︰
“甦禮是父親在南省時買回來給我的書童，讓他伴我在書院讀書。
兄長莫不是要說，父親在南省的開銷，用的也是母親的嫁妝？”
甦旭這話一出，甦陽也不敢說話了，他若是敢說自己父親用了母親的嫁妝，這傳到父親口中，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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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位的甦顯見王氏和甦陽被甦旭懟得啞口無言，心中有些不忍。
他長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勸說道︰
“旭兒，你母親也是一時糊涂，一時鬼迷心竅，說錯了話，你就不要再和她計較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鬧得這麼僵呢？
家和萬事興，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呢？”
甦旭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
“族長老爺子，您這話說得輕巧。
我母親的‘一時糊涂’，差點就毀了我的一生！
如果不是我運氣好，恰好知府大人也見證了今早的事情，恐怕現在早就已經身敗名裂了！
這豈是一句‘一時糊涂’就能解釋過去的？
且現在知府大人被城西甦府得罪，根本不是我一個人不計較就能解決的事情。”
甦顯被甦旭這番話頂得啞口無言，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雖然想息事寧人，但也知道甦旭說的有道理。
王氏這次做的確實太過分了，差點就斷送了甦旭的前程。
甦顯沉默片刻，語氣緩和了一些，問道︰
“那你想怎麼樣？
你想讓甦家如何處置你母親？
你想讓你母親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彌補你所受的委屈？”
甦旭淡淡一笑，語氣平靜地說道︰
“很簡單，我要母親當著所有人的面，向我公開道歉！
並且，寫下契書以後再也不能干涉我的任何事情！”
王氏一听這話，頓時就炸了鍋，如同被點燃的炮仗一般，怒火沖天。
“你……你這是要干什麼？
我是你母親，你竟然敢這樣跟我說話？
你竟然敢要求我當著所有人的面向你道歉？
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母親？”
甦旭冷笑道︰
“母親，你搞錯了一件事。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在通知你！
你做錯了事，就應該承擔後果，而不是一味地逃避責任，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卸到別人身上！”
王氏還想再說什麼，卻被甦顯攔住了。
“夫人，你就答應旭兒吧。
這次的事情，確實是你的不對。
你差點就害了旭兒，你應該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
王氏雖然心中不甘，但也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她只能咬著牙，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對甦旭說道︰
“我……我道歉。我向你道歉，旭兒。希望你能原諒我這一次的糊涂。”
隨後王氏又在甦旭寫的契書上不情願的按了手印，
看到契書甦旭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轉向甦陽，語氣冰冷地問道︰
“大哥，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你還有什麼要辯解的嗎？”
甦陽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知道，自己已經徹底輸了。
甦旭見甦陽不再說話了，便轉頭吩咐知府派來的衙役將甦良帶走，等待知府的最終判決。
衙役們應聲上前，將甦良押了下去。
甦良一路掙扎著，嘴里還在不停地咒罵著甦旭，求夫人救命。
處理完甦良的事情後，甦旭這才轉過身，攜著黛玉的手，恭恭敬敬地對著甦顯和趙氏行了一禮。
而後，他牽著黛玉，轉身離開了正廳。
他的背影挺拔而堅定，仿佛一棵屹立不倒的青松。
他走後，王氏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她的哭聲淒厲而絕望，仿佛一頭受傷的野獸。
甦顯嘆了口氣，對王氏說道︰“夫人，你這次真是糊涂啊！往後在家也要好生反省。”
王氏的哭聲更加響亮了，整個正廳都回蕩著她的哭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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