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三太子似乎對金蟬長老格外不同，對別個要麼冷眼旁觀，要麼冷漠殺伐，只有對金蟬，滿滿的都是惡趣味。
百花羞看著眼前的三太子，面對他說的話，信不信的，反正也信了。
“三太子，我手中有什麼，想必你是知道的，那西方佛老也是知道的。
一句走失了山中精靈這事就能罷休嗎？十年府州香油，這事便能終了嗎？
咱們相識一場，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的，可終歸各為其主。”
三太子聞言眼中愕然，他猛地抬頭望向百花羞，眼里有著不可置信。
“百花羞，你這是何意？”他手里還拿著她送與他的禮物，她嘴上卻說著決絕的話語，仿佛要和他割席。
百花羞將對方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對到眼里的詫異和不解，看的百花羞心里隱隱作痛。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也有小孩這麼看過她，遙遠的記憶一瞬間涌上心頭。
“阿媽，你為什麼要拋下我們？”
“阿媽，你不要走！”
“阿媽，你不要我和哥哥了嗎？”
“阿媽，你要扔下我們和阿爸，回那九重天上嗎？”
阿媽……阿媽……阿媽……阿媽……
百花羞心頭刺痛，卻也只記得腦海中無數聲“阿媽”。
忍不住伸出手去觸踫三太子圓圓的臉頰，眼里是擋不住的溫情。
“我與三太子，皆是九重天上的神官，三界之內，盡都是大天尊的子民。三太子，你想要什麼呢？
靈山上佛老就要易主了，你還在堅持什麼呢？
未來佛祖早已虎視眈眈，過去佛祖根基尤在。
難道三太子以為，區區十年府州香油就能換下部洲之主易位的由頭？”
大天尊或許不會主動提起，但是如果有人將如來佛祖意圖謀逆的證據遞上去，他定然也是樂見其成。
對面的三太子眼里全是懊惱，忍不住開口︰“救命之恩，本該涌泉相報。殘軀一副，又何懼生死。說什麼君臣父子，不過都是強者壓迫弱者的把戲！”
百花羞听著他言語中的狂悖，嘆了一口氣。
“三太子只知君臣父子是強者向弱者的壓迫，卻不知施恩求報也是壓迫。
倫理秩序寫在紙上，縱使再多不公，只要執行著公正不偏頗，就已經是法理最大的溫情了。
可情理這種東西，虛無縹緲的抓不到根據，一旦欠下，怕是幾生幾世都還不盡呢。
人生苦短，咱們做神仙的，誰又真能逃脫身死呢？不過滿心妄念，虛度年華。”
百花羞說這話似是在感慨，可三太子就是從她的話里听出了關懷。
“我知你意，可有些事，一旦開始，就回不了頭了。三生三世也好，永生永世也罷，又能怎麼辦呢？
你說無人能逃脫身死，卻是不對！你可曾想過，壽數劫難都是大天尊書寫的？
長生真個是謊言嗎？”
百花羞聞言神色一怔，還未等到百花羞反應，三太子說了一句話就走遠了。
“百花羞，我自會將你的意思傳到，你就等著好消息吧！”
他們都以為百花羞行動遲緩，這才給了那幾人先行一步的空間。
卻不知百花羞早就將錦毛鼠和那些凡人的供詞，交給了玉皇陛下。
大天尊只說︰“稍安勿躁，靜觀其變。”
等什麼呢？
既然人證物證俱在，為何還要等呢？
風聲是大天尊傳出去的，大天尊似乎並沒有立即出手的打算。
百花羞沒有等到大天尊的動作，卻等來了如來佛祖的拜帖。
她也算是越發出息了，來見她的人地位越來越高。
她也有自知之明，人家一州之主特來相見，她哪里還敢擺譜？
一番直白拉扯，百花羞從善如流，他容她直入西牛賀洲腹地，她答應放過他靈山上的鼠精。
她十分不解，好不容易抓到對方的把柄，為何如此輕易放過。
大天尊對她說︰“換掉他，讓誰上來呢？
未來佛祖太輕狂，難免失了分寸；過去佛祖背景太深，一朝上位，只怕更難控制。
一方的正義比起三界的穩定，聖君以為，孰輕孰重？”
百花羞想說那些枉死的亡靈，想說那些天神斗爭傾軋之下的尸身。
可她卻如何都開不了口。
強者為尊的世界，她哪里敢多說什麼。
古來如此，本來如此。
是她忘記了立場，是她失態了。
可明明知道了他們處事的邏輯，為什麼還是這麼難過呢？
他們要去爭，就去爭啊，為什麼要用無辜的生靈來承接他們的戰火？
他們只想安安靜靜的活，本本分分的恨不得所有人都忽視他們。
為什麼要拉他們進來呢？
妥協著讓出資源，卑微的獻上供奉，他們做錯了什麼呢？
“大天尊，難道這一切就是對的嗎？”
百花羞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強者通吃，稍弱者無奈和光同塵，弱者被屠戮殆盡，這就是對的嗎？
那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百花羞痴痴的望著玉皇陛下，等著他為她解惑。
天神造物之初原本只是游戲，可造化仿佛生了靈，顯出無窮機緣。
天神都想不到，那些凡靈會為他們獻上供奉，只求一個虛無渺茫的照拂。
可一旦嘗到了甜頭，哪里又能舍得掉？
“沒有什麼是不對的？聖君若覺著不對，大可出手去更正。”
更正什麼呢？
百花羞有些迷茫了，那人是五方五老之一的天尊，她拿什麼去更正？
“天尊也不是生來就是的，沒有什麼東西是亙古不變的。
就如同孤這三界共主的名頭，若三清四御聯手，孤只怕永無寧日了。”
百花羞頭一回听到這種話。
“大天尊也會擔憂嗎？”
“倒也說不上擔憂，只不過麻煩些。
有道就且走，無道就開出一條道。
聖君，你莫怕。”
百花羞只覺得大天尊的話里充滿了蠱惑，可她卻絲毫都無法拒絕。
“陛下，您幫了我這麼多，我該如何回報您呢？”
她還記得剛開始他讓她拿東西和他交換，他給了她一條通天捷徑，而她似乎卻什麼都還沒能付出呢。
“大天尊，神女廟已經直入南瞻部洲腹地，那方的生靈無一不知道臣的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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