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呆呆的坐在地上，听著當今陛下對著她的指控，今晨還對她言笑晏晏，笑著贊她端莊有度，如今就指著她，口口聲聲的要殺她。
現在字里行間都在給自己定罪，殺害公主的罪名還不夠，還要給自己定一個欺君罔上的大罪來。
“臣妾不敢，只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皇後看著在皇帝懷里哭的幾近暈厥的昭儀，不禁有些想笑。
“妹妹，你也覺得是本宮殺了你的孩兒嗎？”
昭儀娘娘聞言緩緩的從皇帝的懷里抬起了頭，淚眼婆娑，眼楮紅紅的，神情似是有些呆滯，她看著皇後，似是等她說下去。
皇後看清楚了昭儀的神色，只覺得對方也只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本宮能體諒妹妹的喪子之痛，可公主死因尚未定論，難道妹妹甘心讓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嗎？”
她知道眼前這昭儀素來有手段，如今死的是她的孩子，為公主找到真正的凶手才是當務之急，她認為對方應該是理智的，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去當眾傷害一位公主。
她的丈夫，當今的陛下，眼下已然靠不住了。
她直直的盯著昭儀的眼楮，等著對方開口，希望她能夠像以往一樣說出對她有利的話來。
她等了很久，只听到對方說︰“皇後娘娘，您為何要殺害我的女兒啊！嬪妾已經對您足夠恭順了，她只是一位公主啊，若您對我有什麼不滿，要殺要剮您沖我來！她才剛剛滿月，您怎麼忍心呢！”
昭儀娘娘聲嘶力竭的哭喊質問像是地獄里的閻羅，淒厲的質問聲在這大殿里回蕩著。
也不知道蕩在了誰的心上。
站在一旁的帝王，此時眼里全是漠然。
“皇後，你還有何話可說？樁樁件件都指向你，你若認罪，朕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可以饒你不死。”
帝王冷漠的眼，昭儀質問的臉，皇後仿佛在此刻已經被判了死刑。
她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這後宮的人，怕是都想要她死了。
“臣妾不曾做過，何來認罪一說？”
皇後拒不認罪，皇上將皇後禁足在皇後寢宮，非召不得出。
皇後一開始被問詢時就遣了人去宮外傳信，她在等前朝的消息。
大朝會上，皇帝執意廢後，說皇後殘害皇嗣，德不配位，不堪為後。
朝堂上的臣工跪下了大半，都勸皇上收回成命。
說什麼公主夭亡一事還未定論，不能將公主之死栽到皇後的頭上！
說什麼皇後娘娘並未親口承認，就算不得數，廢後關乎朝堂穩定，皇上不能意氣用事！
他又一次體會到了處處掣肘的痛苦，他名為一國之君，連自己的皇後是誰都做不了主。滿殿臣工，個個都忤逆他。
他甩袖退朝，來到了昭儀的宮殿，這個時候昭儀娘娘的宮中全是素槁，整個宮殿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皇帝制止了想要通報的宮人，來到昭儀內殿。只見他的昭儀娘娘抱著公主的襁褓，跪在一尊神像前，沉默著，殿里飄蕩著線香燃燒的味道。
他上前一把扶起了昭儀，看著對方傷心的神色，不由得勸道︰“別難過了，我們還會有其他的孩子的。”
我們還會有其他的孩子的。
多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啊，直接就宣布了她女兒的死亡。
她心里還在滴血，而她女兒的親父，卻對她說，還會有其他的孩子。
多諷刺。
“妾身都听陛下的。”
她終究還是甘願做了他手中的匕首，即使染上了親生女兒的血，也得咬著牙認了。
她看著他望向她的眼，里面竟然有贊賞，贊賞她什麼呢？甘心為了他，連親生女兒的死都漠視嗎？
皇後不敢承認，也不敢將髒水潑在皇上身上，但她是知道他的。他內心無時無刻不是在痛恨的，有什麼是比臥榻之側有人酣睡更能讓一國帝王忌憚的嗎？
縱使那人對他有著天大的恩情，他也是恨的。那她呢，待他大權在握，一言九鼎的時候，她會不會像是一塊髒了的抹布被他嫌惡的扔掉？
一個男人一手策劃了自家親生女兒的死，嫁禍在自己發妻身上，然後推著自家女兒的親生母親出去，和他的發妻廝殺。
他美美的隱在女人們的身後，坐收漁翁之利。
可她若走不過這一關，怕這口弒殺公主的大鍋，就要栽贓在她的頭上。
她背後無憑無仗，空無一人，唯有心甘情願的為了他披荊斬棘。
“妾听聞前朝百官都在為皇後陳情，只怕皇後一日不認罪，百官們一日都不會松口。若王後能親口認罪，這一切都可自解。”
年輕的皇帝面容俊逸，眼里卻透著隱隱的惡意。
不久之後皇後宮中便傳來皇後認罪的證據，皇後親手寫下的認罪詔書，上面加蓋著皇後的寶印，做不得一絲一毫的假。
鐵證如山，群臣也沒了法子。
自此一國皇後倒台，年輕的帝王親手將一名聲名狼藉的女子扶上高位。
他知道她身後空無一人，唯有他是他的靠山。
別說他們是同盟，她不過是他豢養的惡犬，獨獨忠誠于他一人。她的身體發膚，兒女孳息，全都屬于他。
沒有什麼是比她更能讓他放心的人了。
眼睜睜的看著她拉攏朝臣，眼睜睜的縱著她干涉朝政，眼睜睜的同意封賞她的族人。
眼睜睜的看著她日漸迷信天神，若天神有靈，他又何必苦心籌謀！
不過一場心理安慰。
一切都掌控在他的手心。
卻不知他如今的皇後日日在寢宮的神女雕像前焚香祝禱，自她女兒身死的那一瞬，她心中殘存的些許溫情就已經消磨殆盡了。
那一日她抱著她女兒的遺體，小小的身子已經冰涼，在神女像前長跪不起，晝夜不息的焚著信香。
“神女啊，請您再幫幫我，救救我苦命的女兒！她本是尊貴的公主，卻要死在權力傾軋之下。信女不敢奢望她能在這皇城內死而復生，只求她可以活下來。”
不敢奢望她能在這皇城內死而復生。
只見神女雕像上散發著金光，照耀在了小公主的額頭上。
公主的臉頰逐漸有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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