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沫心一腳深一腳淺的踩在雪地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片樹林。
他撫著眉心，靠在一棵樹邊緩緩坐下，看著浮現于手邊的精神虛影，感到無奈的開口︰“你說的每個字我都認識，但是組合在一起，怎麼就這麼讓我感到迷茫？”
他仿佛听到了自己腦後瓖嵌源石的回響。
“你的反應很平淡嘛~看來已經接受了現實，也有自己的選擇了吧？能跟我說說為什麼嗎？”
查德伸手摸了摸下巴，俯下身子浮在一旁轉了一圈，觀察著李沫心的反應。
“不，也許我只是習慣了，畢竟人都是會變的。”
李沫心自從和42她們分開之後，一路所經歷的事不能說是莫名其妙，那也完全算得上是稀奇古怪，就算寫成小說都只能爛尾的那種。
但是他的接受能力也因此變得強大了許多，畢竟整活這方面有深海教徒、變形者集群、本體珠玉在前。
更何況，現在的他相較于之前，也看的更開了，對于將近的命運或是風暴，已經擁有了昂首闊步的勇氣。
這大概就像炎國老人曾經說過的︰“經歷過太多，最後學會了笑對人生。”
更何況在這一路，他也看到了許多，完全不虛此行了。
“你有這樣的想法，那我也就放心了。”
查德听到他的解釋，像是想起了什麼，認同的點了點頭。
“不過，你就這樣暴露了，真的好嗎？在本體的計劃中，你大概可以說是病毒一類的東西吧？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了。”
李沫心又揉了揉太陽穴，向查德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變形者集群和那個卡謝娜，你把他們弄到哪去了？”
“不用擔心，他們沒事，我只是把他們丟到了很遠的地方而已...估計等你到薩米，他們也就到了。”
精神體查德一邊檢查著目前的狀態，一邊整合有用的信息反饋給李沫心——這些都是他在上一次脫離時，帶走的知識。
“這些...真是有用的知識，隨便拿出一個都足以驚世駭俗吧？在維多利亞那一次，你果然早有預謀，這次也是。如果不是使用了那種大範圍的源石技藝，恐怕即使我在那麼近的距離，也感覺不到吧？”
李沫心狀似無意的拋出了關鍵性的問題︰“好不容易得到的身體，原本可以繼續隱藏下去吧？為什麼不接著藏了？”
看上去這個問題很隨意，實際上，這個問題很有必要。
李沫心可不覺得自己這個看上去逗逼、稚嫩的‘兄弟’會是什麼認命的雛菊，雖然嘴上笑嘻嘻的說是為你好，可是心里指不定在打什麼算盤，妥妥的一個‘白切黑’。
這一路走來，就算是被稱作‘親兄弟’的李沫心，明里暗里也沒少被算計。
你要是輕易信了他說的話，那麼恭喜——你已經上當受騙了。
再怎麼慷慨激昂的‘共謀大業’，到頭來也或多或少摻雜了水分，只能說...沒有被新文明污染過的心思，那是真的有點髒。
兩個人思維有相似之處，但是經歷的天差地別注定了，不會是同一個人，不能用相同的思路來判斷。
從查德的角度，舍生取義可不像是他能干出的事。
這個問題讓查德原本平靜的臉上多了一絲無奈，他攤開了手揮了揮，開口為我答疑解惑︰“那具身體還是太脆弱了，畢竟你剛剛也說了，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肉體本身就漏洞百出，質量還是沒有達到我所希望的預期~與其這樣抱著風險走下去，還不如找機會直接回到你這，說不定配合上這些知識，釜底抽薪、還有一線生機。”
“說真的，我這也是沒辦法的選擇了。原本我確實也打算利用你，但這本來對你來說也不全是壞事，就當我當時說的夸張一點，這也算是互惠互利。”
“現在沒得玩咯，我只好又回來了。當然，你大可以批評我，我不會反駁的。”
說完他看向李沫心，虛擬的眼神中滿是真誠。給出的解釋也非常合理，符合李沫心原本做出的推算。
“你說的很有道理，解答了我不少疑惑。”
看到李沫心點頭，查德也滿意地笑了笑，對著他伸出了自己透明虛擬的手。
“所以，現在我們又回到相互扶持的時候了，現在我們沒有矛盾，都是為了共同的目標。”
說實話，這樣的說法還挺具有說服力的。
但是...
“但是，你的回答有些避重就輕呢？我還是更希望，你能把重點放在‘為什麼不再偽裝了’這一點。”
“你所有的解釋，全部都建立在‘真的撐不下去了’這一點之上，可是你還完全沒有到走投無路的時候。”
查德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淡金色線條描繪出的眼楮，直直的看著面前現實的‘兄弟’，黑色的眼楮毫不後退地對望著。
這樣的眼神，這樣的對視。在這片大地上，曾無數次出現過，以後也絕不會減少。
“我認識的‘兄弟’，即便是命運要讓他低頭，他也會狠狠的朝命運吐一口痰的。他不會真的徹底放棄，除非有什麼更加重要的東西，甚至勝過了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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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沫心認真地一字一句，查德沉默地不言不語。
“我們不一樣，不要用你的想法來揣測我的想法。”
“我們確實不一樣，但我們也是一樣的。”
到這時，李沫心反倒越發的堅定了，幾乎已經快到了肯定的地步，就好像之前被套路過的不是他一樣。
“連死都要把血濺在別人身上的人，不如說早就把自己的命置之度外了吧？就像所謂反抗本體，不如說是在反抗命運。”
用炎國話翻譯一下︰“不爭饅頭，爭口氣。”
“行了行了，別用那種丟臉的眼神看著我，你不尷尬我還尷尬呢。”
查德被看得有點受不了了，把臉給扭了過去。
“我又不是什麼真冷血無情的人，可做不到冷眼旁觀...嘖，要不是因為感官太差，我就不會急著動手了...誰知道你們就在附近呢？”
好牽強的解釋，也就源石蟲會信。
可是查德自己反而不覺得，甚至發現了一個似乎不錯的畫風轉移點。
“就是說啊，早知道是這樣，我絕對會躲得誰都發現不了，現在我也都已經開始後悔了！”
“你愛信不信，反正我就賴在你手上不走了，說到底冒著風雪苟命也不是我能干出來的事！不就是本體嗎？跟他爆了！以為我好欺負？我活不成他也別活！”
咱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本來就沒想活...
但是，李沫心伸出手握住了那虛擬的手掌。
“好的好的，這麼說就合理多了。”
“哼，我只是物盡其用而已。再怎麼說，我也絕對能賺夠本！”
說完，查德又狠狠的瞪了一眼李沫心。
“笑什麼笑？我能坑你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你可不要太放松了。”
“啊對對對。”
“...”
“不過，你就這樣倉促的離開，招呼都不打一聲？”
“你還有臉說我？是誰當時逃的跟做賊一樣？”
如果真的好好打了招呼，那麼，恐怕他們就會失去離開的勇氣。越是親近的了解，就越會成為磨人的阻擋。
而現在他們真正能夠互相理解了。
事實證明，徹底pua兩個純粹的人、撕碎他們倔強的偽裝，可能連三天都不需要。
唯一需要的，只是一顆真心。
“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吧，畢竟我們可是兄弟~”
“切，誰跟你是兄弟？”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哎，需要我的時候就叫我兄弟，現在沒得整了你就叫我...”
“停停停！不要惡心我！專心接收知識！”
這個時候，兩人倒真的像是親兄弟了。
難兄難弟。
也許他們真的要沖向命運，可是現在就算是命運的風暴再強也無法他們前進的腳步了。
在這片大地上，天災的風暴裹挾著無數的源石，吸收苦難的血肉不斷擴大著，也許總有一天會席卷所有生命。
既然無法繞開風暴，那就直直的沖向風暴中心，與它搏殺一場。
“穿過風暴的最捷徑，就是直直的沖向風暴中心。”
沒有人願意賭上生命，或者他們沒有資格賭上生命，那就由我來當第一個。
來吧，命運。
在碾碎一切之前，你得先碾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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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啊，真的，挺不錯的。”
本體李沫心閉上眼楮，輕輕的仰起頭看向洞窟頂部。
他的意念，穿透岩石與風雪，穿過那層厚厚的星莢，直直的沖向星空。
“人都是復雜的，復雜的感情、復雜的選擇、復雜的理念，正因如此，每個人都獨一無二，這同樣是他們身為獨立之人的證明。”
他現在已經開始記憶消退了，忘記的東西越來越多，但是，這句話卻一直縈繞于心中。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又何嘗不是一個當局者呢？
他凝望著真正的星空，想要找到不一樣的色彩。
他俯瞰自己的腳下，有輪轉的雙月，有脈動的根系，有數之不盡的‘生命’。
“宇宙的眼楮？‘觀察者’，你們的眼楮，就先來看看我吧，可不要輕易移開視線...不然你們會遺憾的。”
“我會請你看看，被碾碎的灰燼，迸發出最美麗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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