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狐妖緊盯著眼前的人,對方身上連一絲靈力波動都沒有,卻讓它莫名心悸。
它齜著尖牙,惡狠狠地發問︰“你是何人?敢闖我的地盤?”
簡漾的目光卻沒在它身上停留,只死死鎖著它體內那顆流轉著妖力的內丹——若是把這東西給賀麟用上,他的修為定能大漲。
這異樣的注視讓狐妖心頭一凜,瞬間察覺到不對。
它猛地亮出鋒利的爪子,妖力翻涌著就要施法。
可簡漾只是隨意抬了抬手,一股無形的力道便轟然襲來,狐妖像被巨石砸中,直直倒飛出去,撞在石壁上滑落在地,嘴角當即溢出血絲。
它驚恐地抬頭,看著那個依舊立在原地的男人,聲音發顫︰“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我得罪過你?”
簡漾這才緩緩移開視線,語氣平淡卻帶著徹骨的寒意︰“小時候是怎麼對我剝皮割肉你忘了?。”
原主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些被狐妖捆在石床上,生生割去皮肉、抽取精血的日夜,那些求死不得的痛苦,此刻都化作簡漾眼底的冰稜。
狐妖听到這話,再仔細回想,終于在腦海想起了那個蜷縮在角落、任它宰割的小孩。
它先是一愣,隨即嗤笑出聲︰“原來是你這賤種?沒死成還敢來報仇?命倒是硬得很。”
簡漾居高臨下地看著它,周身散發出的壓迫感如實質般籠罩下來,讓狐妖渾身一僵,後知後覺地發現,眼前這人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任它揉捏的孩童了。
那眼神里的狠戾與漠然,像換了個人。
簡漾一步一步踏空走向它,每一步都像踩在狐妖的心髒上。
他冷聲開口,字字淬冰︰“找了你這麼久,你猜我想干什麼?”
“我不僅要報仇,還要扒了你的狐狸皮,再剜了你的心取走你的妖丹,讓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你這身修為,也會跟著化為泡影,徹底作廢。”
這話像一道驚雷劈在狐妖頭頂,它嚇得渾身發抖,轉身就想化作妖風逃竄。
可剛動了一下,就被一股更強勁的力道拽了回來,重重摔在地上。
黑暗中很快傳來一聲淒厲的哀嚎,不過片刻便戛然而止。
狐妖已被剜去心髒、取走妖丹,只剩一副被扒去了皮毛的軀殼,血肉模糊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眼楮瞪得滾圓。
死的極其淒慘與恐怖。
簡漾走上前,將那顆尚有余溫的妖丹收好,又把那張完整的狐狸皮折好,放進腰間的容戒里。
這也算是,替賀麟報了當年的血仇。
大仇得報,他看了眼天色,算算時間,也快到離開這大荒的日子了。
這些日子,牽機吸他的血前後不過五次,但這家伙不吸還好一吸就會吸個夠。
而且那家伙身為妖王,按理說該忙得腳不沾地,偏偏有閑心天天往他這山洞跑。
反正他馬上就要走了。
他們本就不是一路人,沒必要再有任何交集。
次日清晨,微光透過洞口的藤蔓縫隙滲進來,落在簡漾收拾好的簡單行囊上。
今日,便是他離開這大荒山洞的日子。
說起來,住了這一個月,竟生出幾分舍不得。
倒不是留戀這潮濕的山洞,而是牽機將他照顧得太過妥帖。
初來時這里空空蕩蕩,到後來,暖榻、軟墊、甚至連消遣用的棋譜畫冊都一一添置齊全,簡直比外面的客棧還要周全。
閑來無事逗逗那只總愛蹭他褲腳的小狸貓,倒也添了不少樂趣。
只是,他終究是要走的。
簡漾收拾東西時,能清晰感覺到身後那道黏滯的視線。
牽機今天格外沉默,周身的低氣壓幾乎要凝成實質。
想當初,這人把他當細作防著,眼神里的厭惡藏都藏不住,生怕他動了什麼手腳。
如今倒是擺出這副舍不得的模樣。
可惜,晚了!
禁地外,兩道身影早已等候多時。
是琉青璃和青岩來接他了,算算日子,一個月的約定期限正好今日屆滿。
青岩顯然帶了不少家伙,擺明了若是妖王不守諾,便要硬闖這大荒禁地。
可左等右等,從日中等到日斜,直到太陽快要沉進山坳,也沒見簡漾的身影。
兩人正按捺不住想動手時,黑暗中終于傳來腳步聲,一抹青衣緩緩走了出來。
而他身後,還跟著個身影。
牽機垂著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他是真舍不得放簡漾走,可當下他肩上扛著全族的性命,不能任由自己的私心作祟。
更何況,他身邊危機四伏,簡漾跟著他,吃的苦遠比安穩多。
簡漾走出禁地時,腳步沒有絲毫停頓,連頭也沒回一下。
一個月期滿,他們兩清了。
“十七!”劉青璃第一個沖上去,上下打量著他,語氣急切,“你沒事吧?那妖王沒對你怎麼樣?”
簡漾抬眸看她,嘴角彎了彎,輕輕搖了搖頭。
琉青璃剛要說話,身後的青岩突然伸手,一把將她推開,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完全沒顧及她郡主的身份。
他徑直走到簡漾面前,目光一寸寸掃過他全身,確認沒有傷口後,視線最終落在他脖頸處——那里纏著一根顯眼的紅色發絲。
青岩的眼神沉了沉,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根頭發,指尖靈力微動,發絲瞬間化為灰燼。
做完這一切,他才抬頭看向簡漾,眼底的戾氣褪去,只剩一片溫柔︰“我們回家吧。老頭擔心你,好幾個晚上沒合眼了。”
簡漾心中一暖,順從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這些人是真心牽掛他。
被推到一旁的琉青璃揉著胳膊,看著青岩的背影,眉頭皺了起來。
她總覺得這個青岩怪怪的,尤其是看十七的眼神,可具體哪里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簡漾跟著青岩與琉青璃離去,腳步未停,自始至終沒有回頭。
牽機立在原地,目光牢牢鎖著那個逐漸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身形依舊未動。
身後忽然竄出的小狸貓蹭了蹭他的褲腳,他這才緩緩回神,低頭看著腳邊的小家伙,聲音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悵然。
“他竟半分舍不得都沒有,連頭也不肯回,倒是個小沒良心的。”
小狸貓順著他的視線望向人影消失的方向,喉嚨里發出細碎的嗚咽,顯然也舍不得簡漾。
它乖乖趴在牽機腳邊,委屈地嚶叫著。
牽機伸手將它抱起,指尖輕輕拂過它柔軟的皮毛,看著它耷拉著腦袋的模樣,低笑一聲︰“怎麼,你也喜歡那個小沒良心的?”
小狸貓立刻點點頭,尾巴尖輕輕掃著他的手腕。
“放心。”牽機的眼神忽然深了幾分,語氣卻帶著篤定,“以後總會再見面的,他逃不了。”
這輩子,他牽機鮮少順從心意,可這一次,心卻清清楚楚地告訴他——他喜歡簡漾。
哪怕對方是男子,哪怕這念頭曾讓他自己都覺意外,可事實終究騙不了人。
所以,那個人他要定了。
話音落時,牽機眼底的悵然已被偏執取代,那股勢在必得的執拗,幾乎要將周遭的空氣都凝住。
——
次日清晨,簡漾在一陣鳥鳴中醒來。
睜眼的瞬間,他下意識地往身側瞥了一眼,空的。
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已不在大荒的山洞里,而是回到了熟悉的小竹屋。
睡了一個月的石榻暖鋪,乍一回到竹床,竟有些不習慣。
他正怔忡著,眼角余光瞥見床邊支著的身影——青岩不知在他房里待了多久,正單手撐著頭,靠著床沿睡著了,眼下有著淡淡的青黑。
這時,院外傳來嘈雜的動靜,像是來了不少人。
簡漾剛想起身,青岩便猛地驚醒,見他醒了,立刻上前,語氣里滿是關切︰“醒了?餓不餓?昨天回來你就累得睡過去了,這都快晌午了。”
說著,他便想伸手扶簡漾起來,卻被簡漾輕輕拂開。
簡漾自己坐起身,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院外的聲響越來越大,青岩皺了皺眉,起身走了出去。
只見院子里站著七八個丫鬟僕婦,手里捧著大大小小的食盒與箱子,顯然是來送東西的。
青岩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一把拉住一個正往里走的丫鬟,冷聲問道︰“誰讓你們把這些東西拿進來的?”
那丫鬟手里還捧著一碟精致的糕點,見了青岩,嚇得趕緊低下頭︰“公、公子,是我們家郡主吩咐的,說等里面的公子醒了,送來些點心茶水……”
“滾。”青岩猛地推開她,周身的戾氣幾乎壓不住。
“這里不需要這些東西,讓你們郡主也一起滾,把東西都拿走,否則,我現在就全部扔出去。”
他的聲音又急又厲,院外的動靜頓時一靜。
琉青璃在不遠處與水牛正聊的開心,也恰好听見,快步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幾分不解。
她實在不明白,這位青岩公子為何對自己敵意如此之深,上次是這樣,這次更是毫不掩飾。
她自認從未得罪過他,卻總被這般針對。
琉青璃定了定神,維持著郡主的禮數,緩步走到青岩面前,臉上擠出一抹得體的笑。
“這位公子,不知我何處得罪了您,竟讓您如此動怒?若是不喜歡這些東西,我讓她們拿走便是。這些,本就是我給十七準備的。”
“不必了。”青岩冷笑一聲,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郡主金枝玉葉,何苦與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糾纏?
街頭巷尾的議論還不夠難听嗎?您被禁足府中,不就是拜這些議論所賜?何必自降身份,與我們混在一處。”
“青岩,不可無禮。”水牛老頭趕緊上前,拉了拉青岩的衣袖,低聲勸道,“郡主是個好人,對公子真心不錯。
這些東西也是給公子補身子的,他在大荒山遭了那麼多罪……再說,郡主說了,他們小時候就相識,情誼定然不一般。”
“小時候就相識?”這話像火油潑在青岩心頭,他周身靈力猛地翻涌,手掌握緊,竟有了要動手的架勢。
琉青璃也察覺到危險,下意識凝聚靈力防備。
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就在這時,簡漾從屋里走了出來。
他一眼就瞥見青岩手中運轉的靈力,眉頭微蹙——果然不該輕易將這股力量給他,青岩還是太沉不住氣。
而兩人在簡漾出現的瞬間,都迅速收斂了靈力,目光齊刷刷落在他身上,溫柔得像是剛才的劍拔弩張從未發生。
“十七,你醒了!”劉青璃快步迎上去,語氣輕快,“餓了吧?我讓他們備了好多吃食,都是你喜歡的,還有茶水點心呢。”
簡漾微微一怔,看向桌上琳瑯滿目的糕點,心里納悶︰她怎麼知道自己喜歡吃什麼?
他轉頭看向一旁,只見水牛老頭一臉不自然地別過臉,顯然是這老頭多嘴說了出去。
簡漾無奈搖頭,這老頭一把年紀,倒是比誰都熱衷牽線搭橋。
琉青璃拉著他的手腕往院中的亭子走,那里早已擺好了滿滿一桌點心。
“听說你愛吃醉仙樓的點心,特意讓人去買的,每種都備了些。”
簡漾不好掃她的興,拿起一塊桂花糕嘗了嘗。
其實在大荒山的一個月,除了那糖葫蘆他倒是很少吃這些甜口的。
牽機頓頓給他弄肉,烤的、炖的、燻的,什麼野味都有,甚至有幾次端上來的,一看就帶著妖氣。
那時他還心里暗自嘀咕,一個妖居然吃同類的肉,倒真是稀奇。
見簡漾吃得香甜,琉青璃便支著腦袋靜靜看著,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
這些點心她平日里見得多了,早就吃膩了,可今日瞧著,竟覺得格外可口起來,大約是看他吃得開心,連帶著自己的心情也明媚了。
她從食盒旁拿出一卷紙筆,是特意按簡漾慣用的尺寸備的,遞過去時,眉宇間染上幾分擔憂。
“那妖王沒對你做什麼吧?在大荒山待著,他有沒有給你下什麼奇怪的禁制,或是喂了什麼毒藥?
你仔細想想,都跟我說清楚。
萬一日後你身上出了什麼岔子,我……我也好去禁地找那妖王算賬。”
話說完,她自己先懊惱地抿了抿唇。
憑她這點修為,哪是那妖王的對手,真要去了,怕不是自討苦吃。
簡漾拿起筆,蘸了蘸墨,在紙上寫道︰“未曾。”
稍頓,又添了一行︰“他只是看中了我身上一件寶貝。”
“寶貝?”琉青璃眼楮一亮,滿臉好奇地湊近些,“是什麼寶貝這麼厲害,能讓那妖王都不敢動你,還能讓你平安無事出來?”
琉青璃愈發好奇,追問︰“是何等寶貝?”
簡漾筆尖微頓,隨即寫下︰“或許是看中了我會抓老鼠的本領吧。”
“哦!”琉青璃這才恍然大悟,拍了下額頭。
“我倒忘了,相傳那妖王是個蛇妖。蛇本就愛吃老鼠,原來是這麼回事!”她順著話頭往下接,“這麼說,他把你關在那兒,讓你專門幫他抓老鼠?”
簡漾听著這話,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彎。
沒想到這女主竟這般單純,這種話也信?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眼底藏著一絲哭笑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