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烈的攻城戰整整持續了三天兩夜,叛軍出動了包括呂公車在內所有攻城器械,甚至直接撞碎了東城城門,幸虧被守軍以塞門刀車頑強的擋回去,最後才險之又險的以土袋徹底封住東城門。
靜樂城下已經積尸如山,甚至到了不用雲梯搭個人牆便能翻越城牆的地步。
接連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奮戰守軍已經到了極限,若非振武衛人人頂盔慣甲,武裝到牙齒,恐怕在最後的江湖高手集體突襲下,未必能堅持的下來。
看著潮水般退去的叛軍,薛岳抓了把髒雪放入空中,猩紅的眼楮直勾勾的盯著叛軍方向,持槍的手都在顫抖。
欒平一把扶住他,同時遞過了水袋,忍不住埋怨道︰“讓你去休息不听,換防了,你還不放心我麼”
薛岳接過水袋滿滿的灌了一大口,不答反問道︰“欒大哥,你說他們還會不會再來?”
“說不準吶,我們累,傷亡大,他們傷亡更大,剛才我粗略的估計了一下,光東城下最少死了三千人了,整體之前戰死了六千”
“以他們這倉促組織的戰力,如今攻城器械已盡,今日應該不會再來了。”
欒平估計的還是少了,最新的戰報擺在吉王案頭,這位王爺臉都是綠的,渾身都在顫抖。
攻城三天兩夜,全軍除他自己的親衛外,近乎輪戰了一遍。
如今攻城器械損耗殆盡,戰死者九千三百余人,督戰隊殺兩千六百,傷一萬八千余人。
他知道損失會很大,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大,他總共才多少人?
如今各軍士氣低迷,就連督戰隊都出現了逃兵,這仗還怎麼打!
韓敘一看吉王這臉色就知不妙,立刻進言道︰“王爺,我們傷亡大,對面傷亡也不輕,如今攻城難度銳減,一鼓作氣拿下靜樂不難”
“王爺可……”
“閉嘴!”
“王爺,行百里路半九十,不能半途而廢呀”
吉王聞言勃然大怒,將戰報狠狠摔在他臉上,怒吼道︰“城牆上火炮都是假的,假的,要是直接用火炮,哪里會損失這麼多人,都是你,我宰了你”
吉王抽出配劍怒吼連連,眾人一看連連苦勸,最後吉王惡狠狠的一指韓敘︰“你給我滾下去,自己領五十軍棍,一下能不少”
韓敘哆嗦著離開大帳,盧方這才開口道︰“王爺,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我們可以提議休戰五日,取回戰死士卒骸骨,修養一下士氣,重新整編軍隊,來日炮火覆蓋之下可一戰而平”
吉王此刻腦袋都被氣混了,聞听此言下意識是的追問道︰“他們會同意?”
“自然,我們需要修養,他們也需要!”
吉王一听有理,立刻點頭同意道︰“好,就按盧尚書說的辦。”
誒,有些時候不信命真不行,吉王呀吉王,他都愧對洪德帝給他這個封號。
盧方說的對他听韓敘的,韓敘說得對他听盧方……
帳中的翁行鎧和李崇義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深深的憂慮,作為戍邊多年的人,他們知道韓敘的話是對的,可也同時明白,本方軍隊也到了極限,再壓下去非炸營不可。
然而盧方的建議與自殺無異,造反是個搶時間,快發展的活,在靜樂拖延日久,哪怕打下來又如何,朝廷像靜樂一樣的縣有多少?
他們最好的策略是直奔京城,次選是快速佔領山西全境,招兵買馬快速擴充實力。
如今卻走了下下策,以盧方的精明,怎會如此無智?
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含義。
“看來要去找盧方,問問清楚了”
然而等他們議事結束,倆人一走神,卻遍尋不著盧方。
最後問了半天才知道,盧方原來找韓敘去了。
倆人和韓敘沒什麼聯系,又怕有些事他們在不方便,便在盧方營帳中等著。
結果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倆人操心了一天也困極了,只能先打道回府。
那位說盧方哪去了,真找韓敘去了?
對,的確如此,非但自己來了,還提了不少東西。
盧方來時韓敘正趴在直哼哼,見是他來了,韓敘直接腦袋一扭根本沒搭理,懶得跟他廢話,做什麼表面功夫。
“韓兄,小小誠意不成敬意”
盧方那做人沒的說,如沐春風般的笑容掛在臉上,將禮物一放便拱手道︰“盧某知韓兄對我有些看法,這次特來解除誤會,希望你我二人同心協力,扶保王爺成就大業才是”
“呀,盧尚書呀,哪陣香風把您吹來了?快座快座,老夫渾身疼痛難忍,就不起身相了,您老恕罪恕罪”
韓敘陰陽怪氣的話語沒有打消盧方的熱情,順著話頭搬了把凳子坐下,眼圈有些泛紅,嘆息道︰“韓兄,我盧方年近花甲,家中慘事您也知曉,如今早已無心仕途,所作所為都為報仇爾”
“這次若能破城,殺了陳牧為我一雙兒女報仇,盧某余願足矣,事後將歸于沙門,贖我罪孽”
“我盧方不是韓兄的敵人,相反你我是志同道合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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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盧某多有不對之處,報仇心切沖撞了韓兄,在此向韓兄賠罪了”
說著話盧方起身一躬到底,懇切道︰“還請韓兄海涵,寬恕則個”
“盧尚書不可,折煞小人了”
盧方的話非但把韓敘驚的拱了起來,就是躲在床下的余合都驚詫萬分。
余合來到王府,沒事就和韓敘拉關系,酒肉銀子傾心談心之下,兩人的關系飛速進步。
特別起兵之後隨著吉王的搖擺不定,余合特意拉攏一下,倆人幾乎可以用交情莫逆來形容。
這次韓敘被揍軍棍,余合第一時間便來探望,更是不住的痛罵,言談之間對吉王不念舊情十分不滿。
韓敘本就對這次挨揍極為委屈,听余合的話眼淚都下來了,正想說什麼的時候,盧方帳外請見,余合一驚趕緊鑽到了床鋪下。
結果余合越听越驚訝,越听越新鮮,這盧尚書感情是賠罪來的?
“誒呀,這老東西不是一直看不起原來吉王府的人麼?怎麼才突然轉性了?”
其實不是轉性了,盧方也是迫不得已。
從心里講,別說吉王府這草台班主,就是吉王他都瞧不上!
可惜還是那句話,形勢比人強,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兒子腦袋送來的時候,盧方一口血噴出好懸沒當場死過去,如今他已毒入骨髓黃泉路近,能活著全靠丹藥頂著,為的就是在有限的時間報仇雪恨。
本來他想著以自己的能力,邊緣化這些所謂的謀臣,讓吉王對他言听計從還不是毛毛雨?
結果沒料到吉王的性情,多疑善變偏偏又毫無決斷之力,導致策略頻頻出錯,要按他的策略,二十四門火炮齊發,靜樂早已成為一片焦土,何至于眼下的局面。
這兩日的戰況他看了,如果繼續下去,別說能不能報仇,自己這方恐有覆滅之危!
故此盧方才跑過來折節下交,為的就是好言好語穩住韓敘,只求他這些時日別添亂。
只要殺了陳牧報了仇,剩下的一切自有後來人去做。
前禮部尚書的馬屁,不是韓敘這個舉人功名都沒有的落魄秀才能受得了的,盧方只不過又緩言幾句,就听的這位是飄飄然然飄飄了。
畢竟那是曾經朝中有數的幾個大佬,光這拍馬屁人的身份,韓敘這一身骨頭就輕了三兩,更何況那連先帝都能哄的眉開眼笑的話術了。
乃至于等盧方離開,韓敘都還在美美的回味這感覺,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舒展開了。
“過癮,過癮吶”
余合從床鋪下面鑽出來,抬眼看見他這模樣,心里便咯 一下︰要壞,這老東西真能忽悠,韓老頭信了。
不行,我得給他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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