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罔看一眼匕首,收回目光。這才明白為何在海難者的嗚咽之所時姬月寒會迫切地收集神只遺蛻上的火焰,為何他前段時間會說自己在忙于打鐵,都是為了眼前的匕首,一把足以噬神的匕首。
“叫什麼?”
“灼神聖匕首,我自己取的。”
“你保證芥靈一定能治好齊暮?”
“只要沒有其他意外,則必然可行。但我必須要提醒你一點,齊暮一旦進去,則必須三年之後才能再回來,你還得再承受這三年的別離之苦。”
這時候所謂的虞美人已經無足掛齒,李之罔一把接過灼神聖匕首,笑道,“這筆交易,我定下了。”
姬月寒卻恍神不已。過去的記憶一瞬間在他腦中穿行不已,提醒他絕對不要,如果不做出什麼來,一切就真的做定,一切就再無法更替,一切都會變成死循環。
他猛地將匕首搶回,怒道,“算了,我突然間不想再做什麼交易了。”
李之罔有些不滿,疑惑道,“姬兄,這時候就別耍脾氣了。我答應了你,就肯定照辦,不會故意不做的。”
“你...你個蠢貨!”姬月寒站起身來,俯瞰著他道,“難道你就不會去想一想,用了這把匕首你會是怎樣的結局,還能不能活著,甚至不去想想你的齊暮是否還能見著你!”
“我...想了。”李之罔埋下頭去,充滿了自責,“我們有太多的構思,太多的計劃,看起來一切都可行。可是呢,對齊暮的傷病我卻沒有辦法,甚至從不主動地去提及,因為我明白我做不到!在這一點上,我就是個廢物。現在姬兄終于提出了一個可行的法子,我如何能不去試?”
“但這一切都不值得!”姬月寒恨鐵不成鋼般道,“拿上這把匕首,你就再沒有活下來的機會,也再見不著她,你所謂的努力只會淪為泡影!”
“比起我來,我更想她健康地活著。”李之罔抬起頭來,眼神中透出堅定,“如果這是一個不得已的交換,那麼便由我來換她。姬兄,答應我吧,我對你只有感激,沒有一絲怨恨。”
姬月寒兩只神俊的瞳眸不由睜大,好似第一天才認識了對方。最終,他仍是搖頭,並沒有被打動分毫。
“為何?”李之罔沒有去搶,也沒有提高聲量,只是平淡地道,“如果你不願意的話,至少應該給我一個解釋,而不是什麼也不說。”
姬月寒別過頭去,恰有穿堂風吹過,讓他覺得有點冷。
“在海難者的嗚咽之所,我曾想明白了一件事,你的過去與未來糅雜在一塊兒。過去其實存在于未來之中,而未來又能從過去的蛛絲馬跡中發掘,一切循環的開始都始于這把匕首。你有沒有想過這麼一件事,我為何會去收集火焰,又為什麼一定要做成匕首,那是因為,這是在過去的你告訴我的。你很難相信吧,但這就是事實,在你尚不知道的某一天。如果你今天仍抓住了這把匕首,那就代表一切都沒有改變。”
過去已經發生,未來無法更替,現在早已做定,歷史是一本終將閉合的書?
一切已經發生的尚可更改,一切尚未發生的還未定論,就像迷霧從不在山野,只在循環往復的歷史?
曾經偶爾冒出的幾縷思緒開始在李之罔的腦中沖撞打斗,好像一定要爭出那麼一個高下。
沒有人知道爭斗的結局,只有他的笑容光明,“如果拿住匕首開始了我的過去,那麼就代表現在我去握是正確的,因為,只有那樣才能再見到姬兄。”
姬月寒整個人呆住不動,進而顫抖不歇,連手中匕首跌落都不顧,緩緩蹲下來,抱住自己的頭哭嚎不停。
李之罔默默將匕首撿起,手按在他的肩上,笑道,“我從不懷疑,能遇見姬兄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之一。因此,我想再見到姬兄。”
姬月寒抬起頭來,眼中是止不住地悲傷,事到臨頭,他卻仍沒有辦法阻止絲毫嗎?原來未來早已做定,僅憑人力根本難以撼動絲毫。
“我...根本不想再遇見你,我...只想你安全啊...這一點,你...不懂嗎?”
朝陽的照射下,比李之罔高出半個頭的姬月寒羸弱得像尚未成年的孩子。他漆白的長發在日光下染上了淡金色,讓人眩目,似故人再臨。
恍惚間,李之罔竟然有想吻他的沖動?
他趕忙將這個荒唐的想法從腦海中抹去,將姬月寒給扶起,再用衣袖拭去尚不知其中意味的熱淚。
“姬兄,我們會再見的,也會很安全,相信我好嗎?”
姬月寒呆呆傻傻地點了點頭,似乎根本沒有听進去。
恰在這時,屋內傳來了幾聲咳嗽,中止了這尷尬的局面。
李之罔告罪一聲,推門進去,卻是徐保保率先醒了過來。
“溯命?!”徐保保大呼一聲,“有妖族!不對,你...也被抓了?糟了,咱們全被一網打盡!”
李之罔搖頭笑笑,快步過去,遞上水讓他喝下,安撫道,“不用擔心,我們現在在東方見前輩的宅邸,已經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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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保保這才松口氣,看眼四周,埋下頭去,嘆道,“你是怎麼把我們救出來的。”
這些事沒必要隱瞞,李之罔當即將他怎麼找上姬月寒,怎麼直闖宣德宮,又怎麼與羅摩鏖戰一場的詳細情況講出。
徐保保在听到羅摩重傷後徹底松下氣來,憤恨地捶了幾下床板便又躺下,卻是身子仍舊疲憊,不久就陷入沉睡。
李之罔笑笑,不去打擾他,反而走到一旁拿出紙筆寫著什麼。
在歷經數百次失去歷史記載而又反復興盛衰敗的時代後,我們得以在亭舟市東湖區沿湖大道324號的情書博物館中知曉這一日黎明之時寫下的信中的內容,在這封被冠以“最古老情書”的上頭,可以讀到︰
親愛的xx注︰信件出土時,此處字跡已被徹底抹去,無法分辨,根據專家翻閱史籍、挖掘考古推測,這封信的主人很有可能是當時大陸上割據勢力之一中的光復軍的元帥,具體姓名已不可考,懷疑是一個二字姓名。),當你讀到此處的時候,肯定已經恢復了光明,能夠再視物,我雖然不在你身旁,但仍為你感到歡喜。等著你離開空天之都,或許會知曉我做下的事,但你無需擔憂,我已拜托姬行走幫忙安排好退路,只是我恐怕無法再待在南仙洲,得去中洲避避風頭。雖然也許要分別太多的年歲,但我相信,未來的某一天我們一定能再次相會,所以,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萬事安身為上。
我愛你,僅想到你,我便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和歸來的毅力。那個下著雨的昏日,饑病村中燃燒的火燭,朝聖山上風吹過的竹柏,這些都是我愛你的注腳。離去的日子里,我會好好珍藏我們共同的記憶,不忘記你的一絲一毫,而我明白,你也是一樣的。我會在記憶中追尋你的身影,並最終在不遠的將來親手握住你的手。
愛上你是我這一生做過最簡單的事,請靜靜地等待我歸來,屆時我將會帶上花,再親口傾訴對你永恆的愛意。今天我愛你,余生的每一天我也同樣愛你。
在信的末端還附上一段文字,即這封信的作者希望xx在離開所謂的空天之都後盡快尋找到淵鯨與姬行走這兩人,並在他們的幫助下展開挾泰會大計。
後世往來游客皆在這封信下駐足良久,潸然落淚,為這一對不知最後是否再見的愛人痛悲哀嘆。卻不知這對飽受折磨的戀人早已從遙遠的過去活到迫切的現在,並將直到再沒有絲毫未來的未來,在永恆長久的對抗中努力尋找對方最初的模樣。
李之罔並不知道這封羞于人前的私密信件會流傳到後世,只覺得實在萬分難寫。一方面是每想到他不得不與齊暮分別,便不禁落淚,染濕信紙,只得重寫,翻來覆去落筆十數次才寫好這一封信;另一方面則是不斷有人從沉睡中醒過來,他不得不照料對方,並對每一個復述相同的解釋,以至于思緒總被打斷,而每一次繼續提筆都會更加傷悲。
幸好,這一封信最終並沒有淪為竹簍里的廢紙,還是寫了出來,至于齊暮有沒有看見,又是否有所觸動,最終成為這段歷史上又一個不解之謎。
而說到齊暮,則不得不提到她的情況。
在諸人之中,她身子最差,又沒有修為,其他人都在姬月寒的預料中,只沉睡了幾個時辰就甦醒過來,可齊暮卻足足沉睡了數日才有所動靜。
但不僅僅如此,剛近甦醒的她更顯脆弱,不但走不動路,連手都抬不起來,眼看就要行將就木。
這自然嚇壞了李之罔,害怕她連撐到空天之都的時間都沒有,在與姬月寒商議後,三人即刻便動身,直出止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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