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鳴看看方一凡，又看看那根硬邦邦的大骨頭，再看看旁邊那把明晃晃的砍骨刀，運動員的本能讓他竟然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好 。”
“杜哥。”方一凡的視線轉向杜松。
杜松也收起了看戲的表情，認真地看著他。
“你那雙手是彈鋼琴的藝術品，就干點細致活兒。”方一凡指著一筐翠綠的青菜，“把這些青菜洗一下，擇干淨，黃葉子都去掉。”
杜松，國內頂級的音樂人，此刻竟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挽起袖子。
“沒問題。”
“輝哥……”
方一凡的目光終于落在了孫輝身上。
孫輝一臉期待，他覺得自己肯定能分到一個技術含量最高的活兒，畢竟自己剛才的“分析師”人設鋪墊得那麼好。
方一凡頓了頓，看著他那副樣子，忽然笑了。
“你經驗豐富，閱歷廣博。”
孫輝的胸膛挺得更高了。
“就負責監督他們倆，”方一凡的下巴朝著王鳴和杜松的方向一揚，“別讓他們偷懶。”
孫輝︰“……”
他臉上的表情，從期待到錯愕，再到哭笑不得，最後定格成一片空白。
安排完男丁，方一凡又看向幾位女士。
他的語氣柔和了許多，但那份指揮若定的感覺，卻絲毫未減。
“嵐姐，萌姐，還有嫂子和艾琳。”
“就麻煩你們把這些蝦線挑一下，玉米粒剝好，另外，把香菇和木耳泡發。”
一套指令下來，行雲流水，清晰明確。
沒有一絲多余的廢話，每個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剛才還亂糟糟，準備圍觀看戲的一群人，此刻竟不自覺地按照他的分工，各就各位，擼起袖子，熱火朝天地忙活了起來。
整個院子的氣場，在短短一分鐘內，被徹底重塑。
從一個吵鬧的派對現場，變成了一個高效運轉的後廚。
而方一凡，就是這個後廚唯一的，絕對的核心。
就連方一凡的母親王蘭，看著兒子這副沉穩指揮的模樣，都徹底愣住了。
她拉著身旁老伴方明的手，指尖都在微微顫抖，滿眼的困惑幾乎要溢出來。
“老頭子，你掐我一下。”
“咱兒子……他啥時候這麼會安排事兒了？”
這還是那個連醬油和醋都分不清，讓她操碎了心的兒子嗎？
這副鎮定自若，調度有方的模樣，比她單位那個當了十年主任的領導還有派頭。
方明也是一頭霧水，嘴巴半張著，半天沒合攏。
他看著那個正在有條不紊分配任務的背影，只能含糊地，像是說給自己听一樣地嘟囔道。
“可能是……當了主播，跟人學好吧。”
廚房里，方一凡挽起袖子，拿起那把樸實無華的菜刀。
“鏘——”
一聲清脆的磨刀聲響起。他只在磨刀石上蹭了三下，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那聲音卻透著一股子鋒銳的勁兒，讓院子里所有人的動作都下意識地慢了半拍。
緊接著，眾人便看到了一場堪稱賞心悅目的“表演”。
土豆在他手中飛速旋轉，薄如蟬翼的皮被一氣呵成地削下，中間沒有絲毫斷裂。案板上，只听見“篤篤篤”一連串極富節奏感的聲響，一根胡蘿卜轉眼間就變成了粗細均勻的細絲。
那刀工，那架勢，哪里像個只會做幾道家常菜的普通人？分明就是個浸淫此道多年的老師傅！
杜松和孫輝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
隨著時間推移，一股股霸道的、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氣，開始從廚房里飄散出來，蠻不講理地鑽進每個人的鼻腔。
先是一股濃郁的肉香，帶著冰糖特有的焦甜，勾得人肚里的饞蟲蠢蠢欲動。緊接著，又有一股蒜蓉的辛香和海鮮的鮮香混合在一起，層次豐富，讓人欲罷不能。
“咕咚。”
不知道是誰，沒忍住，咽了口口水。
終于，在眾人望眼欲穿的期待中，方一凡端著第一道菜，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開飯了！第一道菜，年年有余！”
一個巨大的白瓷盤里，一條完整的鱸魚靜靜地臥著，身上鋪滿了翠綠的蔥絲和紅色的辣椒絲，滾燙的熱油“滋啦”一聲澆上去，瞬間激發出所有食材的香氣。魚肉潔白如玉，湯汁清澈見底，宛如一件藝術品。
王鳴第一個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里，下一秒，他的眼楮猛地瞪大了。
魚肉鮮嫩滑口，入口即化，沒有一絲一毫的腥氣，只有極致的鮮甜在舌尖炸開。那恰到好處的咸鮮，更是將魚肉本身的美味提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我……我靠！”這位前國手憋了半天，只爆出了一句粗口，隨即埋頭瘋狂地扒拉著盤子里的魚肉，再也顧不上說話。
緊接著，第二道菜上桌了。
“鴻運當頭！”
一碗紅燒肉，色澤紅亮誘人，每一塊都顫巍巍的，仿佛輕輕一踫就會化開。
孫輝夾起一塊，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肥肉的部分豐腴軟糯，入口即化，沒有絲毫油膩感；瘦肉的部分則酥爛入味，吸飽了濃郁的湯汁。那咸中帶甜、甜中有鮮的復雜滋味，瞬間征服了他挑剔的味蕾。
“這……這味道……”孫輝這位影帝，此刻竟有些詞窮，他看著方一凡，滿眼的不可置信，“老方，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偷偷去新東方進修過？”
“金玉滿堂！”
“步步高升！”
……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擺盤精致、寓意吉祥的菜肴，被陸續端上桌。
清炒蝦仁玉米粒，顏色金黃翠綠，清甜爽口。炸得外酥里嫩的小丸子，焦香四溢。還有一鍋奶白色的骨頭湯，濃郁醇厚，暖心暖胃。
整個院子，徹底安靜了。
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滿足的咀嚼聲和壓抑不住的驚嘆聲。
方明和周玉芬老兩口，看著滿桌子堪比五星級酒店出品的菜肴，再看看那個正從容地給大家盛湯的兒子，震驚得半天都合不攏嘴。
這還是他們那個連醬油和醋都分不清的兒子嗎？
杜松看著盤子里的菜，又看了看方一凡，喃喃道︰“這已經不是做飯了，這是創作，是藝術！”
孫輝則一臉沉痛地宣布︰“我宣布，我之前吃過的所有紅燒肉，都是對紅燒肉這三個字的侮辱！”
直播間里，彈幕的洪流已經徹底失控，刷新的速度快到幾乎看不清單條內容。
【？？？？？？】
【我沒瞎吧？剛剛那個有條不紊指揮全場，然後爆發出神級廚藝的人，是方一凡？是那個在節目里連個帳篷都搭不明白的方一凡？】
【樓上的，自信點，把問號去掉。我懷疑我們之前看的是方一凡的傻子弟弟，今天本尊上線了！】
【我宣布，這是我此生見過最殘暴的深夜放毒！沒有之一！我手里的自熱火鍋突然就變成了刷鍋水！嘔——】
【別說了，我已經下單了同款菜刀和磨刀石，不是我吹，明天我們家飯桌上也是這個水準。】
【前面的醒醒，給你一把手術刀你也切不出個闌尾炎。承認吧，我們和方神之間的差距，大概隔著一個銀河系。】
【從今天起，方一凡就是我唯一的廚神！誰贊成，誰反對？】
【沒人關心一下靜靜嗎？你們快看那小丫頭！哈哈哈哈，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鏡頭的一角，靜靜端端正正地坐在她的專屬小板凳上，小小的身子坐得筆直，胸脯挺得高高的。
每當杜松、孫輝這些叔叔伯伯發出一聲驚為天人的贊嘆，她的小腦袋就重重地點一下，烏溜溜的大眼楮里閃爍著璀璨的光，小臉上那副“看吧，我爸爸就是這麼厲害，你們才知道嗎”的驕傲神情，活靈活現，仿佛這一整桌子驚艷四座的菜肴，全是出自她的小手。
杜松夾了一筷子清炒蝦仁，蝦仁彈牙，玉米清甜，他忍不住逗她。
“靜靜，你爸是不是背著我們去什麼地方拜師學藝了？”
靜靜聞言，小嘴一撇，用一種“你真沒見識”的眼神看著他，奶聲奶氣地糾正道。
“我爸爸，一直都這麼厲害的。”
那理所當然的語氣，讓一桌子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成年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豐盛的年夜飯鋪滿了整張紅木大圓桌，窗外是呼嘯的北風和偶爾炸響的零星鞭炮，窗內卻是燈火通明，暖意融融。
古色古香的燈籠光暈柔和地灑在每個人的臉上，映出一張張滿足而又帶著幾分微醺的笑臉。
孩子們早已吃飽，在院子里追逐打鬧，清脆的笑聲穿透了門窗，為這個除夕夜增添了最生動的背景音。大人們則圍坐桌邊，觥籌交錯，酒杯踫撞的清脆聲響，伴隨著高談闊論，幾乎要將老宅的屋頂掀翻。
方明和周玉芬坐在主位，看著這熱鬧非凡的場景，眼眶不知不覺就濕潤了。
方明端起酒杯，想說點什麼，嘴唇翕動了幾下，卻又把話咽了回去，只是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灼燒感卻壓不住心頭翻涌的熱流。
這是他的家。
這個他曾經以為會冷冷清清過一輩子的老宅，此刻，高朋滿座，笑語喧天。
周玉芬看著那個在人群中談笑風生，給這個敬酒，給那個夾菜的兒子，眼神里充滿了恍惚。
這一切，都是兒子帶來的。
這個曾經讓他們操碎了心，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的兒子，不知不g覺間，已經成長為一棵能夠為所有人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
這是他們家，有史以來，最熱鬧、最像樣、也最幸福的一個除夕夜。
晚飯後，眾人心滿意足地癱在客廳的椅子上，誰也不想動彈。
牆上的老式掛鐘時針指向八點，電視里，準時傳來了春晚歡快激昂的開場歌舞聲。
方一凡沒讓父母動手，一個人手腳麻利地將杯盤狼藉的餐桌收拾干淨，又將洗好的水果端了上來，這才擦了擦手，笑著走到眾人中間。
直播的鏡頭一直開著，忠實地記錄著這一切。
他一走過來，立刻就成了全場的焦點。
無論是客廳里的眾人，還是直播間里數千萬的觀眾，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方一凡清了清嗓子，臉上帶著一絲神秘的笑容。
“各位，各位，先別急著看春晚。”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
“剛才于導，給我發了個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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