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露的聲音太小，又被周圍若有若無的喧鬧聲掩蓋，方一凡只隱約听到幾個模糊的音節，沒听真切。
“嗯？”他側過頭，看向陳露，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剛才說什麼？風有點大，我沒听清。”
“沒什麼！”
陳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抬起頭，臉頰瞬間變得通紅，連耳根都染上了一層緋色。
她飛快地瞪了方一凡一眼，那眼神里帶著羞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然後，她不再說話，猛地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著把方一凡甩在了身後，像是在逃離什麼一樣。
“哎？怎麼了？”
方一凡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反應搞得一頭霧水，完全摸不著頭腦。
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自己好像也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他連忙邁開步子追了上去，在她身後喊道︰
“陳露！你走那麼快干嘛？等等我啊！到底怎麼了？”
陳露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氣鼓鼓地瞪著追上來的方一凡，臉頰因為氣惱和羞澀漲得通紅。
最終，她跺了跺腳，恨鐵不成鋼地罵了一句︰
“方一凡！你就是個木頭！大木頭！”
說完，她不再理會方一凡，扭頭就走，留下方一凡一個人站在原地，迎著傍晚的風，滿臉茫然，腦袋上仿佛頂著三個大大的問號。
夕陽的余暉如同被打翻的橘子汽水，潑灑在游樂園出口處的柏油路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方一凡跟在陳露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看著她略顯氣沖沖的背影，以及那隨著步伐微微晃動的馬尾辮，心里那叫一個百思不得其解。
木頭？
我怎麼就木頭了？
這姑娘，心思也太難猜了吧……
他自認今天已經相當配合了，陪玩了那麼多幼稚的項目，連恐高的過山車都硬著頭皮上了，雖然過程有點……曲折，但結果是好的嘛。
怎麼最後還落了個“大木頭”的評價？
女孩子的心思，果然比並發編程里的死鎖問題還要難搞。
眼看天色漸晚，游樂園的廣播開始播放閉園提示，喧鬧了一天的樂園漸漸安靜下來。
陳露的腳步也慢了下來，似乎剛才那陣氣已經消散了不少，只是依舊板著臉，不看方一凡。
“那個……陳露，”方一凡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這尷尬的沉默，“天不早了，要不……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他覺得自己這個提議簡直是無懈可擊，既解決了生理需求，又能順理成章地繼續待一會兒，沒準還能旁敲側擊地問問自己到底哪里“木頭”了。
陳露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
方一凡松了口氣，連忙在手機上搜了一下附近的餐廳，挑了一家看起來環境還不錯的西餐廳，落地窗，視野開闊，距離也不遠。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依舊沒什麼交流，氣氛有些沉悶。
到了餐廳，服務生領著他們來到一個靠窗的位置。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燈已經開始次第亮起，車流如織，勾勒出都市夜晚的繁華。
陳露坐下後，便將目光投向了窗外，眼神有些飄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她單手托著下巴，靜靜地望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仿佛入了神。
白皙的側臉在餐廳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朦朧，那雙原本總是亮晶晶的眼楮，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失去了焦點。
下午在游樂園里那股青春活潑的勁兒，此刻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安靜的，甚至有些憂郁的氣質。
方一凡點完餐，回到座位，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他心里那股疑惑又冒了出來，這姑娘今天情緒波動也太大了點吧？剛才還氣鼓鼓的，現在又變成林妹妹了？
“怎麼了？”他忍不住開口問道，語氣盡量放得柔和，“看什麼呢？這麼出神。”
陳露像是被驚醒了一般，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緩緩轉過頭來，對著方一凡搖了搖頭，扯出一個略顯勉強的笑容︰
“沒什麼，就是覺得外面挺熱鬧的。”
她沒有多說，又將目光移回了窗外，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方一凡見狀，也不好再追問，只能將疑問壓在心底。
他默默地觀察著陳露，發現她今天確實是精心打扮過的，淡黃色的連衣裙襯得她皮膚更加白皙，臉上精致的淡妝也恰到好處。
只是此刻那略顯低落的情緒，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惹人憐惜。
這頓飯吃得有些沉默。
方一凡試圖找一些輕松的話題，比如戰隊的訓練，或者直播間的趣事。
但陳露的回應都有些心不在焉，多數時候只是點頭或者“嗯”一聲，偶爾附和兩句，笑容也顯得有些牽強。
方一凡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覺到這氣氛不對勁。
他開始反思自己今天的言行，難道是自己拒絕戴那個惡魔角發箍傷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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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句“助理”的解釋讓她不高興了？
又或者是最後那句“滿足員工願望”的玩笑開得不是時候？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這“木頭”的評價，好像……也不是全無道理。
就在方一凡胡思亂想之際，餐點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陳露放下刀叉，用餐巾輕輕擦了擦嘴角，然後抬起頭，目光終于不再躲閃，直直地看向方一凡。
“方一凡，”她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你知道……今天靜靜為什麼讓你來游樂園嗎？”
來了！
方一凡精神一振，他知道正題要來了。
他故作平靜地搖了搖頭，好奇地問道︰
“不知道，那丫頭神神秘秘的，就說讓我來，來了就知道了。到底怎麼回事？”
陳露的臉頰微微泛起一絲紅暈，眼神也有些閃爍，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手指無意識地攪動著桌布的一角，才低聲說道︰
“其實……是我拜托靜靜的。”
“你？”方一凡更加疑惑了，“你想來游樂園，直接跟我說不就行了？干嘛還要通過靜靜，搞得這麼麻煩？”
他實在無法理解這其中的邏輯。
陳露聞言，輕輕咬了咬下唇，抬起眼簾，目光里帶著一絲復雜的情緒，有委屈，有羞澀，還有一種孤注一擲的勇氣︰
“因為……如果我直接跟你說，你肯定會覺得，這是老板給員工安排的福利活動，說不定還會把靜靜也一起帶上……”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但語氣卻異常清晰︰“可我……我希望今天來這里的，只有我們兩個人。”
“就咱們兩人？”
方一凡皺起了眉頭，隱約感覺到事情好像有點超出他的預料了。
他看著陳露那泛紅的臉頰和閃爍的眼神，心里咯 一下，一個荒謬但又似乎合理的念頭冒了出來。
果然，下一秒，陳露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方一凡的眼楮，一字一句地說道︰
“方一凡，我喜歡你！”
轟！
這五個字如同驚雷一般，在方一凡的腦海里炸開！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瞳孔微微放大，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喜歡？
她說喜歡自己？
自己……這個離過婚、帶著娃、奔三心理年齡）的“佛系”大叔，竟然……竟然被一個年輕漂亮、前途大好的女孩子表白了？
這……這簡直比他穿越過來還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前世今生，這都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啊！
他那顆自認早已對男女之情波瀾不驚的心髒，此刻卻不爭氣地狂跳起來，咚咚咚地撞擊著胸腔，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陳露說完那句話，就像是瞬間耗盡了所有勇氣，飛快地低下頭，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角，臉頰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連耳根都變成了誘人的粉色。
她不敢去看方一凡的反應，心里既充滿了期待，又害怕听到拒絕的答案，整個人緊張得微微發抖。
餐廳里柔和的音樂還在流淌，窗外的車水馬龍依舊喧囂，但方一凡的世界，卻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他看著眼前低著頭，顯得無比緊張和脆弱的女孩，腦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接受？
他下意識地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自己什麼情況？
離異帶娃，年紀也比她大不少，事業才剛起步，未來充滿不確定性。
而陳露呢？
年輕、漂亮、有活力，她完全值得更好的。
拒絕？
可看著她那鼓足勇氣表白後，緊張又期待的樣子，拒絕的話似乎又有些說不出口。
他並不討厭陳露，甚至可以說，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對這個開朗、能干、時而有些小迷糊的姑娘頗有好感。
尤其是今天，在游樂園里，看著她無憂無慮的笑容，他確實有那麼幾瞬間的心跳加速，甚至……心動。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空氣仿佛都變得粘稠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方一凡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輕輕地咳了兩聲，清了清有些發干的嗓子，試圖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盡量溫和，又不失堅定。
“露露，”他斟酌著用詞，盡量避免傷害到她，“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真的。”
陳露听到這話，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依舊低著頭，沒有抬起來。
方一凡繼續說道︰
“但是……我覺得……咱們倆……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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