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里，彈幕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洶涌澎湃。
“哈哈哈，笑不活了家人們！方神這刨坑技術，是跟挖掘機學的藍翔技校速成班嗎？”
“前面的別尬黑，我方神明明是抽象派農藝大師，講究的就是一個隨心所欲！”
“噗……這歪歪扭扭的壟溝，強迫癥表示看得想死，好想沖進屏幕幫他刨直了！”
“有一說一，方神雖然刨坑不行，但這架勢還是挺像那麼回事的，至少態度端正【狗頭】。”
“只有我注意到靜靜小寶貝了嗎？蹲在那里有模有樣地學奶奶放菜苗，萌化了我的老阿姨心！”
“對對對，靜靜太可愛了，小小一只，戴著大草帽，像個從童話里走出來的小農夫。”
“露露小姐姐也好溫柔啊，一直耐心舉著手機，還跟阿姨有說有笑的，感覺性格好好。”
“樓上的你真相了，這哪是助理啊，我看分明就是未來老板娘的氣質！”
“+1，阿姨看露露的眼神都快拉絲了，方神你就從了吧！”
“別歪樓啊喂！說正事，這種田園生活看著真舒服，藍天白雲，綠油油的菜地，想去養老了。”
“羨慕嫉妒恨，我們還在格子間里吸著二手煙，方神已經帶著閨女和‘準媳婦’下地種菜了，人比人氣死人啊！”
“話說回來，方神好像真的沒啥不會的，唱歌、帶娃、打游戲、現在連種地都要涉獵了嗎？雖然技術……嗯，有待提高。”
“終于找到方神不會的東西了！不容易啊！農活這塊，還得看大爺大媽！”
陳露一邊穩穩地舉著手機，確保鏡頭能捕捉到這溫馨又略帶笨拙的場面，一邊看著飛速滾動的彈幕。
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她時不時會挑選幾條有趣的彈幕念出來，引得直播間里笑聲一片。
方一凡在老爹方明的耐心指導下，總算是稍微掌握了一點刨坑的技巧，雖然動作依舊算不上熟練，但至少挖出來的坑像模像樣了。
他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沾了些許泥土，卻絲毫不以為意，反而覺得這種久違的體力勞動帶來了一種別樣的舒暢感。
靜靜則完全沉浸在“種菜游戲”里，她小心翼翼地從奶奶王蘭手里接過白菜苗，學著奶奶的樣子，輕輕地將菜苗放進爸爸挖好的小坑里。
然後用小手扒拉著旁邊的泥土，試圖把根部蓋住。
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王蘭在旁邊幫忙，但小丫頭做得一絲不苟，小臉上滿是認真。
夕陽西下，給整個田野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一家人總算將帶來的白菜苗都種了下去，雖然方一凡累得腰酸背痛，靜靜也成了個小泥猴，但看著那一排排整齊大部分歸功于方明和王蘭）的菜苗，成就感油然而生。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
方明直起腰，擦了擦汗，“澆點水，過幾天就能緩過來了。”
方一凡拎著水桶去附近的小渠打了水，挨個給新栽的白菜苗澆上“定根水”。
陳露也適時地結束了直播，跟直播間的觀眾們告別。
晚上，吃過晚飯，方一凡三人便驅車回到了城里。
畢竟第二天靜靜還要上學。
方一凡家的客廳里，柔和的燈光下，氣氛卻有些微妙的緊張。
方一凡和女兒靜靜相對而坐，一大一小，表情都異常嚴肅。
“方靜同學，”方一凡清了清嗓子，試圖營造一種莊重的氛圍，“關于我們之前的那個約定，你是不是應該履行一下了？”
靜靜眨巴著大眼楮，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語氣帶著幾分賴皮︰“什麼約定呀？爸爸我怎麼不記得了？”
方一凡眉頭微挑，就知道這丫頭想耍賴。
他好笑地看著女兒，語氣卻很認真︰
“哦？不記得了？那我幫你回憶一下。當初是誰信誓旦旦地說，只要爸爸能在島城電競大賽上拿到冠軍，她就在這次期中考試里考進班級前十名的？”
靜靜小嘴一撅，開始哼哼唧唧︰
“哎呀爸爸，那時候我就是隨便說說的嘛，誰知道你真的拿冠軍了呀……再說了，前十名很難的，我們班好多學霸呢……”她試圖用撒嬌蒙混過關。
方一凡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眼神平靜地看著女兒︰
“靜靜，爸爸知道考前十名不容易，爸爸也不是非要你一定考到那個名次。”
听到這話，靜靜眼楮一亮，以為有轉機。
“但是，”方一凡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起來，“這是你自己提出來的賭約，也是你自己答應的條件。”
“做人要言而有信，答應別人的事情，就要努力去做，這跟難不難沒有關系，跟能不能做到也沒有必然關系，關鍵在于態度，明白嗎？”
他雖然性格佛系，不喜歡強迫孩子，但在原則問題上，尤其是在誠信教育方面，他卻異常堅持。
他覺得，這比成績本身重要得多。
靜靜被爸爸這番話說的有點蔫兒，小肩膀都垮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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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聲嘟囔著︰“可是……可是我們班同學都好厲害的……”
小丫頭掰著手指頭數︰“那個誰誰誰每次都考一百分，還有那個誰誰誰，奧數都拿獎了……”
“考前十名，真的好難好難的嘛，爸爸……”
聲音越來越小，帶著哭腔，小嘴也癟了起來。
“萬一……萬一我就是考不到怎麼辦嘛……”
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要是換了別人，恐怕早就心軟了。
方一凡看著女兒，心里不是不疼。
但他更清楚，現在心軟，對孩子未必是好事。
原則這東西，一旦退讓，就容易沒邊兒。
“考不到沒關系，”方一凡放緩了聲音，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不那麼嚴厲。
“爸爸說過，只要你盡力去學了，考試的時候認真去做了，就算最後是第十五名，第二十名，爸爸也不會怪你。”
他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看著女兒的眼楮。
“但如果你因為覺得難，就想耍賴不認賬，連試一試的勇氣都沒有，這是言而無信，是非常不正確的行為。”
“我……”
靜靜咬著下唇，大眼楮里迅速蒙上了一層水汽，霧蒙蒙的，眼看就要控制不住，發動她的獨門絕技——“水漫金山”。
而這一幕，正被方一凡的直播間給記錄了下來。
屏幕上，彈幕已經刷了起來。
“我去，父女倆這是干啥呢？氣氛突然嚴肅。”
“賭約？考前十？靜靜這是要被迫內卷了嗎？”
“小丫頭要哭了要哭了，心疼死我了，方神別太嚴厲啊！”
“樓上的懂啥，這才是真教育！小孩子就得教她說話算話！”
“沒錯，方爸爸說的對，孩子可以成績不好，但一定要言而有信，這是做人的根本。”
“靜靜這個小機靈鬼，一看就是想蒙混過關，哈哈哈，被親爹抓包了吧！”
“這父女倆的互動太真實了，我家娃也這樣，答應得好好的，一到兌現就想耍賴。”
“支持方神的教育方式，點贊！”
“不過話說回來，一年級就要求前十，是不是有點太……”
方一凡沒看手機，自然也不知道直播間里的討論。
他看著女兒泫然欲泣的樣子，心里嘆了口氣。
養孩子，真是一門學問。
他伸手，輕輕摸了摸靜靜的頭頂。
“靜靜，你看爸爸打比賽，”他換了個方式，“你覺得，爸爸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能拿冠軍嗎？”
靜靜抽了抽鼻子，淚珠在眼眶里打轉，搖了搖頭。
“對啊，爸爸也不知道。比賽里那麼多厲害的對手，爸爸也怕輸。”
“但是，因為怕輸，爸爸就不去打了嗎？”
“還是說，爸爸應該在比賽前就跟大家說‘哎呀這個比賽太難了，我不一定能贏，所以之前的承諾就算了吧’？”
靜靜愣住了，忘了哭，大眼楮眨巴眨巴地看著爸爸。
“爸爸努力訓練，認真打好每一場比賽，最後才拿到了冠軍，對不對？”
“所以，學習也是一樣的道理。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沒有為了那個目標，真的去努力過，去嘗試過。”
“答應的事情，盡力去做，這才是爸爸希望你明白的，懂了嗎？”
靜靜有些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就在這時，剛洗完澡，頭發還有些濕漉漉的陳露穿著睡衣走了出來，看到客廳里劍拔弩張的父女倆，不由得一臉無奈。
“你們倆又怎麼了？一天不吵架就難受是吧？”
她走到沙發旁坐下，順手拿起一個隻果啃了一口。
靜靜看到救星來了，立刻撲到陳露懷里，委屈巴巴地告狀︰
“露露姐姐，爸爸欺負我！他非要我期中考試考前十名，考不到就要批評我！”
陳露聞言，看了看方一凡，又看了看懷里的小可憐，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她放下隻果，輕輕拍了拍靜靜的後背，柔聲說道︰
“靜靜，姐姐記得哦，這個賭約好像是你自己主動跟爸爸提的吧？當時姐姐也在旁邊听到了呢。”
靜靜的小身子頓時一僵，沒想到陳露姐姐竟然站在爸爸那邊！
她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陳露。
陳露對上她控訴的小眼神，忍著笑意，繼續說道︰
“做人要說話算話，這是最基本的道理呀。就像你答應老師要好好完成作業一樣，答應爸爸的事情，也要努力做到才行。姐姐相信靜靜一定能行的！”
連最喜歡的露露姐姐都這麼說了，靜靜知道自己這回是賴不掉了。
她從陳露懷里掙脫出來，小臉蛋鼓鼓的，像只生氣的小河豚，垂頭喪氣地跺了跺腳︰
“哼！不就是前十名嘛！誰怕誰呀！我考給你們看！”
看到女兒終于不再耍賴，方一凡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嗯，孺子可教。
然而，還沒等靜靜的“豪言壯語”落下，方一凡就仿佛不經意般，補上了一刀︰“對了，說到作業……你的作業寫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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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瞪大了雙眼，仿佛听到了什麼晴天霹靂。
作業？！
她……她好像……光顧著玩和看爸爸比賽，然後又去種白菜……完全把作業拋到九霄雲外了！
看著女兒石化的表情，方一凡和陳露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于是乎，這一天晚上，方家的小書房燈火通明。
靜靜同學坐在書桌前，面對著攤開的語文、數學練習冊，以及需要背誦的課文，小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四個大字，開始了漫長的補作業之旅。
中途，方一凡看她實在太困，揉著眼楮打哈欠，調侃一句︰
“閨女，要不今天先睡吧，明天早點起來寫？”
誰知靜靜卻倔強地搖了搖頭，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強打起精神︰
“不行！我現在是語文課代表了，我答應了秦老師要好好當的！你剛才還說要言而有信！”
“而且，秦老師知道了會不開心的！我一定要寫完！”
听到靜靜這麼快就領會言而有信，看著她明明困得不行，卻依然堅持要完成作業的小模樣。
方一凡心中既好笑又有些感動。
這丫頭，雖然平時調皮搗蛋，愛耍小聰明，但骨子里還是挺有責任感的。
他沒再勸，只是默默地給她倒了杯溫水，又削了個隻果放在旁邊，然後和陳露一起，安靜地陪著她。
窗外，夜色漸深，只有幾顆疏星點綴在墨藍色的天鵝絨上。
屋內，燈光溫暖，映照著小女孩認真學習的身影，也映照著旁邊兩個大人溫柔守護的目光，構成了一幅寧靜而溫馨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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