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的聲音清晰了一些，每一個字都如同烙印刻在真武的靈魂碎片上︰
“吾等神明的力量，吾等之【權柄】、【法則】、【大道】。”
“對那些生物而言，便糧食一般，越是強大的神明，在 們眼中，越是純粹的食糧！”
“所以，我們這些神明對他們幾乎沒有抵抗力。”
她頓了頓，似在回望那慘烈的戰場︰
“凡人卻略有不同，他們誕生于世界最中央的主世界緯度之中，其魂魄源于世界最根源的力量，他們的靈魂蘊涵了善與惡，丑與美，他們是如此的混沌與未知，充滿了無限的可能。”
“即便是我，也無法看透其為何究竟無法被腐蝕。”
這個解釋讓真武殘魂劇烈震顫！
原來，眾神引以為傲、源自天地法則的神位和權柄，竟然在本質上成為了被敵人輕易鎖定、優先吞噬的標記！是他們毀滅的根源！
而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凡人，卻不知為何能抵抗對方的侵蝕！
真武猛然覺悟。
“這是契機！！”他殘魂的意念驟然變得熾熱而決絕，之前的痛苦迷茫被一種極其冷酷、又帶著無限可能的覺悟所取代，意念指向那片被屠戮的、凡俗修士倒下的焦土︰
“生路！在那些凡人之上！”
女媧的聲音肯定了這份覺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是的，真武。”
“凡俗之軀，或許是承載一線生機的希望。”
“這一次緯度戰爭我們慘敗之後，我想下一次的生機或許便是人類了。”
“我們需要去尋找，究竟為何人類能抵御污染的答案。”
“這答案，以神明的身份不行，必須以人類的身份才行。”
她的意志如同最堅韌的絲線，幫助真武彌合殘魂的裂痕，並傳導出最後的指引︰
“你願不願放棄此身？放棄帝君之位格？放棄這身神性的榮光？”
“投入輪回，以一個徹底的凡人身份降生，去尋找那絲答案？”
“這是一條充滿屈辱與磨難的荊棘路，汝，敢行否？”
沒有半分猶豫。
在那片被女媧生命法則短暫庇護的彈丸之地，真武大帝殘存的最後一點帝念核心，迸發出比全盛時期帝威更為璀璨、更為純粹、也更為決絕的光芒。
那光芒，是一種斬斷過去、擁抱未知、背負著整個神系乃至諸天萬界存續希望的誓言︰
“有何不敢！”
“神軀道果，皆為樊籠桎梏！”
“吾，真武！今自斬帝位！盡棄神名！舍此殘軀！碎此道痕！”
“唯留一點真魂不滅，入輪回轉世為人！”
“縱使沉淪百世，歷盡劫波，亦要尋得那一線破局之機！”
“參透，那污穢侵蝕無視神道之根源！”
“待他日，吾觸及真相之日，便是吾真武，再擎蕩魔之鋒。
“以凡軀，行真神之事！挽傾天之危之時！”
誓言落定，真武大帝的最後一點神性核心劇烈燃燒，如同投入熔爐的精金。
在女媧法則的引導與護持下，它徹底剝離了與“蕩魔”、“北方玄天”、“真武大帝”等一切權柄相關的道痕印記，化作一道純淨無比、不沾神道氣息、微弱卻堅韌如磐石的“靈”，義無反顧地沖向了那混亂污濁、卻又孕育著無限可能的輪回旋渦。
那道靈光消失的剎那，女媧構築的生命結界也悄然消散。
這片神隕之地徹底失去了最後一點神性的微光，唯有漫天的污穢與死寂，仿佛在見證著一尊帝王的隕落。
同時……也靜候著一粒渺小種子的萌芽。
……
李無為咳嗽出一口鮮血，意識漸漸回歸現實。
他單膝跪地，頭顱低垂，以斷魔雄劍的劍柄死死抵住地面，才勉強維持著最後一絲形體的凝聚。
他舉目四顧。
摩根娜抱著昏迷的高文，震驚地看著眼前那以玉石俱焚姿態斬殺兩位大天使、此刻卻如風中殘燭般的華夏青年。
梅靈法師的水晶球徹底黯淡，他耗盡心力，只能以微弱的精神感知注視著這一幕。
珀西瓦爾在昏迷中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他殘破焦黑的身體似乎也感應到了身邊那股驚天的決絕與……悲愴。
這一幕，像極了曾經那些凡塵修士。
他們是那麼的脆弱，卻又是那麼的……堅韌不拔！
他們的力量源自于他們的血脈深處、源自于對故土家園的眷戀，源自于對自身道途的不悔，對並肩同袍的不棄！
李無為忽然笑了。
“原來如此……”
他的目光，穿透了歸墟灰蒙的塵靄，穿透了破碎的仙域廢墟，仿佛直抵那萬古之前尸骸遍地的神魔戰場。
曾經真武蕩魔大帝的滔天不甘，與今生李無為目睹神隕結局後的深刻反思，如同兩股奔流在靈魂深處猛烈沖撞、融合！
李無為的指尖深深陷入歸墟焦土，斷魔雄劍的嗡鳴如同垂死巨龍的喘息。他忽然低笑起來，笑聲中混雜著血沫與頓悟的震顫。
“原來……這就是答案……”
摩根娜看見這個以一己之力斬殺兩位大天使的華夏青年緩緩抬頭，那雙本該黯淡的眸子此刻竟燃燒著令她靈魂戰栗的光芒，那不是神性的威嚴，而是某種更為原始、更為熾熱的東西。
“李……先生？”她下意識抱緊昏迷的高文，聲音嘶啞。
李無為沒有回答。
“摩根娜小姐。“李無為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帶著你的同伴退出吧，即便天使小隊僅剩下聖•露西一個人，那也不是現在的你們能夠對付的，剩下的，就交給我的隊友吧。。”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等這個秘境結束之後，我們隊長出去以後，你帶一句話給他。這句話很重要，請你一定要轉告給他，這關系著人類的未來。”
摩根娜愣愣的看著李無為，“什麼話？”
李無為的身體幾乎透明到能望穿其身後的破敗景象，逸散的點點金光宛如夜空中消逝的星辰。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抬起頭，眼神明亮得驚人，仿佛洞穿了萬古的迷霧，看到了那條渺茫卻唯一的生路。
他深吸一口氣，在摩根娜的耳邊輕聲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