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 章 冷血的戚夫人
夜幕低垂，遠處傳來的夜鳥啼鳴驚了池中錦鯉，漣漪攪碎了滿塘星斗。
陳平漫不經心扯開纏在柳枝上的發帶，玉冠束起的長發垂落幾縷，被月色染作流霞的碎光，倒映進那雙蠱惑人心的眸子里。
戚夫人挪開目光，側轉了身子淡淡道︰“蔡兼復國之心是事實，陳大人如何為其洗白？”
“事實？”陳平抬眸勾起一抹輕笑，反手將柳條擲向虛空，殘葉紛飛間廣袖翻卷如鶴翼舒展。
“時過境遷，人心亦是向善的。”陳平負手踏過滿地的松影，于戚夫人跟前站定，低眸輕笑︰“和陳平一樣。”
戚夫人看一眼陳平，
“縱懷向善之心，亦需為人所納。蔡兼雖有善念，但皇後不會接納。”
“那陳平呢？”陳平俯下身子，語帶調侃道︰“夫人可接納？”
戚夫人淡了眸色︰“本宮與陳大人，是交易，無需接納。”
“交易？”陳平聞言笑起來，眼底閃過一抹戲謔︰“陳平要得多，夫人給得起嗎？”
戚夫人不語，月光透過淡薄的雲層，灑下幾縷斑駁光影，落在戚夫人華美的衣袂之上，卻未能驅散她周身縈繞的那一絲清冷。
夜嵐輕拂，似一雙無形的手，撩動戚夫人的發絲肆意飛舞 ，如墨緞般的烏發在風中糾纏，勾勒出凌亂卻誘人的線條。
陳平眸色一深，唇角的笑意攝人心魄。
戚夫人凝望著眼前的秋菊，聲若幽篁道︰
“陳大人只道所求甚多，卻不知本宮手中籌碼幾何。
大人所求，若與本宮籌謀之事契合，本宮自會傾盡全力，豈會讓大人失望？”
“若是不契合呢？”陳平眼角透出玩味，語帶雙關道︰“夫人的籌碼，陳平未必吃得下。”
戚夫人淡淡一笑，素指撫過眼前清雅的花瓣︰
“本宮曾听過一個故事，陳大人可想一听？”
陳平聞言饒有興致地看向戚夫人，狹長的雙眸微闔，恰似暗夜中蟄伏待發的獵豹，聲音低沉而蠱惑︰
“願聞其詳。”
戚夫人輕斂羅袖，微微攏緊領口，繞過陳平緩緩開口道︰
“西域商道，黃沙漫漫，往來商隊絡繹不絕。
其間，異域胡商攜奇珍異寶，懷逐利之心，踏入此神秘之境。
樓蘭古城，雄踞沙海之畔，歷經興衰，藏無數秘辛。街巷幽深，殿宇巍峨，暗處權謀涌動。
初至胡商，或恃財而驕，于市易間屢犯當地隱規；或狡黠欺瞞，妄圖以劣貨充優，誆騙城中顯貴，冀獲厚利。其種種行徑，旋即觸怒城中掌權者。”
說到此，戚夫人略做停頓，攜一抹笑意看向陳平。
陳平則雙手抱胸，身子微微後仰，靠在石上，神色慵懶卻又暗藏精明︰
“然後呢？”
“初時，警示之意如微風拂柳，悄然傳遞。然胡商利令智昏，心存僥幸，未予理會。
未幾，一隊黑衣勁卒，面容冷峻，如暗夜鬼魅，突臨胡商寓所。
卒眾行事果決，未發一言，瞬間制伏反抗之胡商。
昔日囂張之胡商，于武力之下，瑟瑟如待宰羔羊，哀號震天，卻無人施以援手。”
夜梟啼鳴，劃破如墨夜色，陳平眼中微光一閃，恰似幽潭泛起漣漪，轉瞬又隱匿于深沉之中。
戚夫人眸光微動，隨即緩緩側身︰
“此後，胡商被押入暗無天日之地牢。獄中陰暗潮濕，刑具森然，胡商飽受折磨，恐懼如影隨形。
數日後，胡商拖出地牢之時，已形容枯槁，目光絕望，不復往昔之態。而其命運，更為淒慘。”戚夫人說著轉身，目光掃過陳平︰
“陳大人還想再听嗎？”
陳平清冷了眸色，唇角擠出一絲弧度︰“洗耳恭听。”
戚夫人抬起眼簾，手邊菊花輕輕顫動，花瓣灑落，似在努力抗拒著接下來要講的故事。
“古城隱秘工坊內，工匠忙碌調配顏料。此等忤逆胡商，竟淪為這場殘酷交易之祭品。
工匠以秘法，研磨其血肉、骨骼為粉，與諸般材料相混，制得獨特顏料。
此顏料色澤奇異，被精心繪于樓蘭古城壁上，成為一幅幅美輪美奐卻又暗藏詭異之壁畫。”
陳平眼中光芒乍滅，似星辰隱沒于無垠黑夜，周身氣場瞬間冷凝。他微微偏頭，看向戚夫人的眼眸，復雜之色層層疊疊。
戚夫人仿若未覺，自顧自繼續道︰
“歲月悠悠，風沙漸掩古城過往。壁畫雖歷經侵蝕，色彩依舊明艷。
然觀者駐足賞畫之時，安能念及，其背後乃貪婪、傲慢所鑄之血腥舊事？
彼等忤逆胡商，已化為此古城神秘文化之一隅，永沉歷史長河，成為後人無聲之鑒戒。”
戚夫人說罷看向陳平，攜一抹笑意淡淡道︰“陳大人以為如何？”
陳平暗了眸子，氤氳著涼意的眼神邪魅森寒︰“夫人想說什麼？”
戚夫人聞言一笑，隨後緩緩俯身摘一朵菊花于眼前賞玩︰
“此花雖美，卻生于這庭院之中，諸多限制，縱有高潔之姿，亦難全展其韻。”
戚夫人說著直起身子︰
“花雖于此，然本宮既能讓其沐朝陽、飲雨露。”戚夫人略做停頓，抬眸看向陳平︰
“亦能在其興盡之時，斷其生機。”
陳平面露慍色︰“夫人這是在威脅陳平？”
戚夫人淡淡一笑，語氣輕淡卻暗藏鋒芒︰“陳大人心中所求，本宮雖難以盡知，然本宮手中可予之利，縱無法全然滿大人之意，可若論能褫奪之物，想必遠超大人所覬覦。”
陳平心中一堵，目光灼灼，上前一步，直直凝視著戚夫人︰
“夫人當真要將事做絕，絲毫不留余地？”
“是陳大人動搖在先。”戚夫人眼底閃過一抹寒芒︰“本宮做交易，價定即成，絕無二價。”
“陳平何時說過動搖了？”
“那便當本宮沒說。”
陳平只覺一股血氣直沖腦門，心中似被巨石堵住，良久方吐出一句︰“夫人還真是冷血。”
“陳大人過獎了。”戚夫人淡淡地收回目光，眼底透出淡漠與疏離。
陳平一窒，一時竟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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