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央月宮，陽光變得慵懶而柔和，灑在窗欞上，勾勒出斑駁的光影。
戚夫人端坐窗下，垂眸理著纏枝牡丹紋繡繃，銀針挑起一捻孔雀藍絲線。
"夫人這纏枝紋——"
侍奉在一旁的若華忍不住跪坐于地，指尖虛撫過未成的繡樣，
"倒似夏荷翻浪，偏又生出些異樣的妖嬈來。"
戚夫人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若華驚嘆地望著那些違背天工的漸變暈色，自螺鈿漆盒中拈起一縷茜色絲線︰
"奴婢在尚方見過西域貢的葡萄紋錦，亦不曾有眼前的這般自然契合。"
戚夫人將銀針放下，瞧著光影中浮動的金塵，思緒不覺蔓延。
那是自己還在甄府的時候，母親每逢驚蟄便要開庫房曬各色緙絲。
那些三藍繡的百蝶穿花氅衣在春陽下抖落出層層疊疊的藍——孔雀尾羽般明滅的靛青、寶藍、藏青，是江南織造用甦北靛草染了三個月才得的秘色。
而今在這漢初的深殿里，連最尋常的茜草染都成了稀罕物。
“夫人這繡工竟比尚方的繡令還要厲害。”若華忍不住驚嘆道。
“你這叫什麼話？”佩蘭在一旁瞪一眼若華︰“夫人素來謙遜，只是不願展露鋒芒罷了。”
若華吐吐舌頭，對著佩蘭做個鬼臉。
戚夫人將繡品置于一旁，隨後看向佩蘭︰“前日宮里新進的兩匹越羅，可知皇上賞賜了誰？”
“回夫人，一匹按例給了皇後，另一匹賞了劉美人。”
戚夫人微微點頭，目光掃一眼案上的繡品︰“收了吧。”
“諾！”
“夫人。”此時一宮女入內稟報︰“劉美人殿外求見。”
佩蘭聞言眉頭微驟，忍不住看向戚夫人。
戚夫人卻是神色淡然，目光平靜地落在前來稟報的宮女身上。
反倒是一旁的若華，直接對天翻了個白眼︰
“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
宮女半天得不到回應，神情變得拘謹起來。
戚夫人眸光微動，隨後看一眼佩蘭︰“听說長樂苑新得了一些花木。”
佩蘭聞言目色一喜︰“回夫人，昨兒少府抬來的十八簍花木，說是嶺南快馬送來的夜合歡，色澤獨特，奴婢亦形容不出來。”
戚夫人起身︰“去瞧瞧吧。”
“諾！”
劉美人垂眸等候在央月宮外，不遠處的宮道上，宮女們往來穿梭，較之宮外的清冷，荷香忍不住抱緊了懷里的越羅︰
“這越羅宮中總共就兩匹，一匹在皇後那里，一匹便獨賞了美人。”荷香幾度欲言又止，末了終是將心一橫︰
“美人此時將其獻給戚夫人，相當于挑明了立場，與皇後作對了。”
劉美人眸色微動，卻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等著。
終于，宮門緩緩開啟，戚夫人在佩蘭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劉美人心中微動，正要上前行禮，卻被戚夫人的驚詫給打斷︰
“劉美人怎會在這里？”
劉美人目光一窒，于是垂首道︰“妾身新得了一匹越羅，特來獻給夫人。”
“劉長使客氣了，越羅乃皇上親賜，本宮怎好奪愛？”戚夫人微微一笑︰
“劉美人還是自己留著吧。”
劉美人還要開口，卻被佩蘭截了話頭︰
“夫人，時辰不早了，奴婢怕誤了花期。”
戚夫人微微點頭，隨後對劉美人略一施禮︰
“劉美人的好意本宮心領了，本宮約了長樂苑賞花，便不留劉美人喝茶了。”
劉美人面色一尬，但很快斂容恭敬道︰“夫人請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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