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這座城市,凡是有權力和利益沾點邊中下層人物,喝酒喜歡搞點花樣。最近,酒場上流行喝“三中全會”。
“三中全會”原來叫“三盅全匯”,就是用樟樹縣滿洲老街萬成作坊產的特香型四特酒,蓮塘產的竹羊酒,再勾兌梨子汁。
四特酒用的是高濃度的白酒;竹羊酒低度中藥補酒,泡酒中藥主要材料是,金櫻子果、淡竹葉、淫羊藿、肉蓯蓉、黃精加冰糖;梨子汁是�子街一位姓邱的老板現榨的野山梨水。
三種液體兌在雕花的、長長的竹筒杯里,放肆地搖幾十下,倒出來的是淡黃色的酒,喝過之後,口感是勁、爽、甜。見過大世面的李老板說︰“這味道,好像是洋人喝點雞尾巴酒。”
南京那邊的國民黨,今年三月間,正好開過三中全會。南昌的新老市儈們,喜歡跟風,干脆把“三盅全匯”,改稱為“三中全會”了。
東北漢子喜歡喝的是純烈酒。張副營長說︰“這是啥玩意兒,還不如哈爾濱的老娘兒們,口渴時,舀著一�瓢老毛子做的當水喝的生啤。”
王營長的老婆,笑著說︰“靈芝,你也小酌一杯吧。”
靈芝說︰“我不喝酒。我家祖祖輩輩,歷來沒有喝酒的傳統。”
王營長說︰“靈芝,你馬上就是一名軍人了。軍人不喝酒,哪來的烈性?”
王營長的老婆,朝張副營長使了一眼色。張副營長馬上讀懂了王營長老婆的眼色的意思,女人不喝酒,男人怎麼有下手的機會呢。
給靈芝篩上小半杯“三中全會”,張副營長端著滿杯四特酒,輕輕地在靈芝的酒杯上踫了一下,說︰“我先干為敬,你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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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能酒精過敏,真不能喝,再莫為難她了。”王營老婆說。
“張副營長,我感覺,你與靈芝,可能沒戲呀。”玉營長說。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一是你的年齡比靈芝大八九歲,二是你們兩個人,性格、文化層次,不是重疊的。”王營長老婆說︰“不過,你也不用急,我辛家庵柴家,還有六個妹妹,由你挑一個。”
王營長說︰“如果你特別喜歡靈芝,你必須先求張輝瓚師長,想方設法,調到自己身邊來,才有機會。”
“謝謝王哥王嫂,我知道了。”張副營長說︰“我們三個人,滿飲一杯。”
大年三十,一大早,張副營長匆匆忙忙,奔到合同巷,問靈芝的父親︰“大叔,靈芝還沒有下樓嗎?”
“你們昨晚上給他吃了什麼東西?她一回來,就說頭痛,痛到下半夜。她現在,還在睡覺呢。”
“既然這樣,我不打擾她了。我本來是回南昌來休假的。剛剛接到命令,要我們所有的軍官,火速趕回廣昌縣。”
“大過年的,又要打仗了?”靈芝的父親說︰“小老百姓,恐怕又遭殃了。”
靈芝的父親,望著張副營長匆忙離去的背影,心里嘆息一聲,靈芝若是在和平的年代,雖說男方的年齡大八九歲,這個男人,也算是不錯的選擇。
靈芝的父母,靠的是歲尾年頭,生意好做一點,多賺幾個小錢。團圓飯,定在晚上吃。
父母在忙,靈芝只好自己動手。
臨時搭建的廚房,就在店鋪的後面。
第一道菜,當然是蒸臘肉,寓意蒸蒸日上。靈芝突發奇想,在蒸臘肉時,拌上鄱陽湖出的風干的小魚,鳳尾魚。兩個弟弟,最愛吃銅鼓出的叫溪石斑的小魚。
澳石斑無刺,盡是味美的肉。哪曉得鄱陽湖的鳳尾魚,味道更好。風干的鳳尾魚,有點硬,有的柴。拌著臘肉蒸,臘肉蒸出來的油,全滲透到鳳尾魚內,味道是好上加好。
第二道煲土雞湯,寓意大吉大利,團圓美滿。
靈芝正準備做八寶飯,听得腳步聲,探頭一看,辛家庵柴家柴胡大女兒、王營長的老婆,面帶春風,走進小小的客廳。
“喲!想不到靈芝姑娘,還是做飯菜的好手呢。”
靈芝搬把椅子,請王嫂坐,自己忙著去泡茶水。
王嫂說︰“莫客氣,莫客氣,茶就不用泡了,說完就走。我來,開門見山,和你說一個事。靈芝,張副營長的意思,請你到張輝瓚的師部去當機要秘書。”
靈芝說︰“我的父母,擔心我是一個弱女子,上前線的話,風險太大,還是留在南昌城里好。”
“你父母說的話,有道理。”王嫂說︰“但是呢,張副營長卻失去了和你在一起的機會。”
其實,靈芝也在思考,到底在魯滌平的手下工作,還是到張輝瓚的手下工作,才能接觸到更多的情報?這麼大的事,必須向組織匯報才行。
回來這兩天,靈芝天天在公平路、勝利路,象山路、沿江路、陽明西路轉來轉去。十月間在南昌大橋引橋下賣中草藥的那個獨活,老是沒見到他的影子。
靈芝淡淡地說︰“王嫂,大大小小的事情,用心、用力過猛,可能適得其反。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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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好八個硬菜,靈芝端在做八寶飯的大鍋里,蓋上蓋子,怕涼了。
洗完手,靈芝忽然听到有人喊︰
“賣補藥呀!賣補藥呀!”
靈芝跑過去,看見那個賣補藥的人,雖然年紀輕輕,卻是一臉風塵。更明顯的特點,是缺了一條手臂。
他不是獨活,還會是誰呀!
靈芝問︰“喂!你那里有獨活賣嗎?”
獨活放下貨郎擔子,連忙說︰“有!不化有獨活,還有瞿麥。”
“當真?”
“當真!”
“在哪里?”
“你往萬壽宮方向走,就可以見到他。”
心里沒有方向,到哪里都是流浪;心里有了目標,被壓塌了情緒,瞬間釋放。
眼里流著喜悅的淚,心中懷著小小的怨念,腳下邁著輕盈的步伐,這難道,是一個幸福的公式嗎?靈芝自己問自己。
我二伯父瞿麥,戴著一頂黑色的六角帽,躺開著風衣,靜靜地站在一株高大的鳳凰木下。剛刮完胡子,嘴唇上線條,格外分明;兩只眼楮,一只藏著洞庭湖,一只藏著鄱陽湖,春光在水面上掀起波浪。
瞿麥身後鳳凰木,雖然被多事的人,從南方之南,移栽到南昌城,在寒冷中,每一個枝條,都一渴望著和煦的陽光,做著開花的夢想。每一片綠葉,好像是彎彎的月亮的睫毛。
這個景像,像閃電一樣,穿過靈芝的雙眸,直達大腦里寄存的靈魂之中,好像是被自己頓悟了整個宇宙的輪廓。
街上熙熙攘攘、嘰嘰喳喳的人群,好像突然消失不見;仿佛記憶里的漫天星光驟然死亡。瞿麥伸開的雙臂,等待擁抱月色下早早預設的的玫瑰。
我二伯父瞿麥,真的不敢相信,一步一步到來的罕見的姑娘,就是靈芝。她是用鴿子的溫柔,孔雀的嫵媚,白天鵝的純靜,海棠花的花語,星際之光的距離,黃鸝鳥的翅膀,組成的怦然心動。
兩個人足足擁抱了三分鐘。
靈芝自自然然,挽著瞿麥的右手臂,帶著命令式的口氣說︰“我們吃團圓飯去!”
“去哪里吃?”
“當然是我家里呀。”靈芝說︰“你這個女婿,先得通過我父母的審核,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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