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走後,我大爺爺好想痛哭幾聲,但又哭不出聲來。忽然听到我大姑母低沉的哭聲,我大爺爺心里的憂傷、悲壯、煩惱、憤怒,又添了七分。我大爺爺說︰
“大妹幾,你不要哭!我心里亂得狠。等一下,你媽媽曉得茅根的死訊了,還不急得打滾子殤天?”
剪秋說︰“枳殼哥哥,你莫搞錯了。大嫂嫂那一關,遲早是要過的。關鍵的是黃連,她本來是一個神經兮兮的人,要瘋不瘋,要狂不狂。她若是曉得茅根死了,她肯定會瘋掉。”
“是啊,黃連的肚子里,懷著茅根的骨肉,搞得不好,一尸兩命。”金花說。
剪秋說︰“大家都是洞庭湖的老麻雀,哪個沒有經歷過生死離別呢?大家都是天上飛翔的九頭鳥,哪個沒見過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呢?喜劇各有彩頭,悲劇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亡。枳殼哥哥,我看你,是爬到老虎背上,下也下不得了。如今之際,你要拿出大氣度,大氣概,救生不救死,看在黃連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抓緊把黃連嫁掉!”
“把黃連嫁掉?”我大爺爺失聲叫道︰“天底下,只有嫁女兒的,從沒有听說過,把兒媳婦嫁掉的。黃連是個苦命孩子,我枳殼大爺,能夠狠下心腸,在她剛死去丈夫不久,把她往火坑里推嗎?剪秋,你這個餿主意,我不听你的。”
剪秋說︰“枳殼哥哥,你听我把話講完噠!我的意思是,我們發動親戚朋友,找一個與茅根相貌、身材、氣質、年齡相同,或相近的單身漢子,假的茅根,代替死去的茅根。唯有這樣,才救得了黃連,才保得住黃連腹中的孩子。”
“剪秋叔。”我大姑母金花說︰“你別看黃連瘋瘋癲癲,神不弄懂,實際上,她冰雪聰明,甚至到了通神的地步呢。”
我大爺爺說︰“既然到了這一步,剪秋的辦法,是不是辦法的辦法,我決定了,要試試!”
公英說︰“爺老倌,叔叔和嬸嬸那里,怎麼辦?”
我大爺爺說︰“大妹幾,你想想,你茅根弟弟,雖然死了。但我這個爺老倌的,豈能忍心,把他的幾根骨頭,埋在七百里外西洞庭湖堤上,不管閑事了?待到黃連的事辦妥了,我想請陳皮,去安鄉院子,把茅根的骨頭,背回來,埋到祖墳山里,也算是認祖歸宗吧。”
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辛夷的堂客們,投水死了!剪秋族長,你快出來!”
剪秋沖到響堂鋪街上,沉聲說︰“打大銅鑼!”
族上的規矩,除非是有人投水,或誰家的房子,失了火,才允許打大銅鑼。
大銅鑼敲得急,各家各戶的赤腳板漢子,都會奔出來,救人,或者救火。
剪秋問楊家木器鋪的老掌櫃︰“你曉不曉得,茵陳那個蠢東西,投到哪口水塘里去了?”
老掌櫃一臉的麻子,陰沉著臉,說︰“听說,茵陳投進了上鴉雀塘。”
天氣干旱,上鴉雀塘的存水並不多,但深的地方,依然有兩丈余深。岸上七八個人,七個七把嘴,八個八條白舌子,議論紛紛。
茵陳的丈夫,辛夷說︰“拜托各位父老鄉親,救我家的堂客們。”
剪秋看到水面上,平靜無波。估計茵陳嗆了幾口水,沉到水中去了。剪秋喊︰“哪幾個漢子水性好?下去踩踩水腳!”
剪秋又吩咐︰“茱萸,你喊幾個人,回家去,挑四頁漁網來!用漁網拖一次!”
十幾條漢子,跳入水中,沉到水底,用雙手去亂摸,但毫無結果。
剪秋說︰“是哪個人看見茵陳投水的?”
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堂客們說︰“我看見的,茵陳披頭散發,往水中一跳,便不見了蹤影。”
剪秋又問︰“麻婆子大嫂,你看見茵陳在哪個位置跳的水?”
被喚作麻婆子大嫂的老堂客們說︰“我看見茵陳,在對岸牛肝石的坡上那叢冬茅草處,跳的水。”
一個肥胖漢子,大約四十來歲年紀,氣勢洶洶地趕過來,不問青紅皂白,掀住辛夷的衣領子,連打三四個耳光。
剪秋吼道︰“哪個人扎褲頭松了?露出你這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