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未已,忽听得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昨日那名青衣侍女再次出現,神色卻略顯慌張,對著眾人匆匆一福︰“幾位貴客,梁管家有請,說是……說是玉佩之事已有眉目,請諸位速往前廳一敘。”
眾人對視一眼,皆感意外。劉星雨挑眉︰“哦?這麼快就找到了?還是找到了‘賊人’?”
侍女低垂著頭,不敢接話,只道︰“奴婢不知詳情,管家只命奴婢來請諸位。”
楚少羽目光微凝,淡淡道︰“有勞姑娘帶路。”
一行人隨侍女穿廊過廡,來到山莊正廳。廳內氣氛凝重,梁管家面色沉肅地立于廳中,身旁站著數名勁裝護衛。而昨日那位刁蠻的秦大小姐竟也在場,此刻卻咬著嘴唇,臉色有些發白,全無昨日的氣焰。
見眾人到來,梁管家上前一步,目光掃過楚少羽和劉星雨,沉聲道︰“驚擾諸位貴客了。昨夜失竊的玉佩……已然尋回。”
劉星雨“哦?”了一聲,似笑非笑︰“卻不知是在何處尋回?又是何人如此大膽,敢在孔雀山莊行竊?”
梁管家面色略顯尷尬,遲疑片刻,才道︰“玉佩……是在大小姐的妝奩底層夾縫中找到的。應是大小姐昨日把玩後,一時疏忽,未能放回原處,以致誤會一場。”他轉身對著楚少羽和劉星雨深深一揖,“老奴治下不嚴,大小姐年輕識淺,驚擾了二位貴客,老奴代莊主與大小姐,向二位鄭重賠罪。”
那秦大小姐此刻也扭捏上前,聲音細若蚊蚋︰“昨日……昨日是我心急魯莽,錯怪了二位,還請……請二位勿怪。”
這番變故,倒是出乎眾人意料。劉星雨打了個哈哈︰“原來是一場誤會,解開便好,大小姐也是心系家傳之寶,情有可原。”
楚少羽卻並未立刻接受道歉,他眼神銳利如劍,緩緩道︰“玉佩失而復得,自是好事。只是,梁管家不覺得此事太過巧合了些麼?昨日方才失竊,鬧得莊內皆知,今日便輕易在大小姐閨房中找到……倒像是有人刻意將此物‘送’了回來。”
梁管家眼神微微一變,尚未答話,一旁的牛大力已洪聲道︰“少羽說得在理!俺老牛听著也覺蹊蹺!莫不是真有人偷了去,見事情鬧大,又偷偷還了回來?”
段義沉吟道︰“若真如此,此人能自由出入大小姐閨房,又能瞞過莊中護衛,其對山莊之熟悉,恐怕……”
白百合忽然輕聲開口,聲音雖輕,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梁管家,可否將玉佩取來一觀?或許能從其上看出些端倪。”
梁管家略一猶豫,還是點了點頭,示意侍女去取。片刻後,玉佩呈上,果然瑩潤通透,中間瓖嵌著一顆殷紅如血的寶石,確是珍品。
白百合並未用手觸踫,只是凝目細看片刻,又輕輕嗅了嗅,忽然道︰“這玉佩上,似乎沾染了一股極淡的‘夢甜香’的氣息。此香並非中原常見,多用域外,有安神之效,但若用量稍重,亦可令人昏沉嗜睡。”
楚少羽聞言,眼中精光一閃︰“夢甜香?”
劉星雨立刻接道︰“听說西域某些門派,慣用此香?”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無意地,都瞥向了牛大力。金剛門正是西域大派!
牛大力頓時瞪圓了眼楮,嚷道︰“你們看俺作甚?俺老牛堂堂正正,怎麼會用這種下三濫的迷香?俺媳婦可以作證,俺昨夜睡得死沉,壓根沒出過房門!”
白百合輕輕按住牛大力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繼續道︰“大力所言非虛。此香氣息極淡,沾染應是不久,不會超過六個時辰。而且……”她目光轉向廳外某處,“此香似乎在前來廳中的路上,我也聞到過。”
此言一出,滿廳皆靜!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銳利起來,這意味著,那個可能接觸過玉佩並沾染了“夢甜香”的人,或許剛剛就在附近,甚至可能就在他們中間!或者,是廳中某個護衛、侍女?
梁管家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事情似乎遠非一場誤會那麼簡單。他深吸一口氣,正要下令徹查所有接觸過玉佩以及今早出入過大小姐閨房附近的人。
突然——
“嗤!嗤!嗤!”
數道極其細微的破空之聲從廳外不同方向疾射而來,目標並非在場眾人,而是廳內燃燒的數盞燈燭!
燈火應聲而滅,大廳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小心!”
“有刺客!”
黑暗中,楚少羽的清叱、劉星雨的怒吼、段義的提醒幾乎同時響起!
緊接著,一道凌厲無匹的掌風,陰寒刺骨,竟悄無聲息地直襲向站在眾人稍前方的白百合!這一掌刁鑽狠辣,顯然是趁亂發難,意圖不明!
“媳婦小心!”牛大力怒吼一聲,他雖處黑暗,但听風辨位,魁梧的身形猛地一踏,地面青磚微微一震,金剛不壞神功瞬間催動,右臂泛起淡淡金光,便要以手臂硬擋這一掌!
“唰!”一道清冷如冰的劍光卻比他的動作更快!白百合在掌風及體的前一瞬,冰魄寒光劍已然出鞘半尺,劍身寒氣大盛,堪堪抵住那股陰寒掌力,發出一聲沉悶的交擊聲!她身形微晃,借勢後退半步,卸去力道,黑暗中傳來她冷靜的聲音︰“我無事。”
與此同時,另一道詭異的身形如鬼魅般貼近劉星雨,一指無聲無息點向他肋下要穴!指風凌厲,顯然是想趁亂制住他。
劉星雨雖驚不亂,反兩儀刀法講究的就是料敵機先,應變奇快。他听風辨位,鎮海刀甚至未完全出鞘,只是連著刀鞘反手一掛一撩,“啪”的一聲,精準地格開了那陰險的一指,同時口中罵道︰“藏頭露尾的鼠輩!”
“嗤!”一道柔和卻蘊含銳利指風的劍氣實為六脈神劍中的一脈)從段義指尖迸發,射向黑暗中某個試圖撲向楚少羽的身影,將其逼退。段義的身形在黑暗中飄忽不定,顯是運起了凌波微步,沉聲道︰“對方人不多,但身手極高,意在制造混亂!”
楚少羽並未盲目出手,他凝立原地,達摩劍法守勢已然展開,劍不出鞘,卻自有一股沉凝氣象,護住周身方圓,仔細感知著黑暗中的每一絲氣流變化,冷聲道︰“星雨,左前三步,刀掃下盤!段公子,右後窗欞!”
劉星雨對楚少羽的判斷深信不疑,聞聲立刻揮刀橫掃!段義指風亦隨之轉向!
黑暗中頓時傳來一聲悶哼和一聲金鐵交鳴,顯然有人吃了虧。
混亂只持續了短短數息。
窗外陡然射入幾點寒星,精準地打在燈盞底座上,竟是幾枚銅錢!燈芯被巧勁激發,重新燃起,光線雖弱,卻足以驅散黑暗。
廳內重現光明,只見梁管家和幾名護衛已將秦大小姐護在中間,如臨大敵。而楚少羽、劉星雨、段義、牛大力、白百合五人各自站位不同,卻隱隱結成互助之勢。地上,掉落著一枚小巧的、淬有幽藍光澤的飛鏢,顯然是被段義指風擊落的。
襲擊者,卻已鴻飛冥冥,仿佛從未出現過。只有那枚毒鏢和空氣中尚未完全散盡的陰寒掌風,證明剛才的一切並非幻覺。
梁管家面色鐵青,環視一片狼藉的廳堂,又看了看地上那枚明顯喂毒的暗器,最後目光落在楚少羽等人身上,眼神復雜無比,既有感激,更有深深的憂慮和審視。
他緩緩開口,聲音干澀︰“多謝諸位出手……方才,可有人看清來襲者面目?”
眾人皆搖頭。對方動作太快,又刻意隱藏在黑暗中,身法詭異,難以捕捉。
劉星雨甩了甩剛才格擋一指有些發麻的手臂,冷笑道︰“嘿嘿,好個孔雀山莊!先是誣陷我們偷東西,接著又在大廳廣眾之下鬧刺客!這唱的是哪出啊?梁管家,貴莊的待客之道,還真是別開生面!”
梁管家嘴角抽搐了一下,無言以對,今日之事,孔雀山莊的臉面可算是丟大了,而且暗處的敵人,顯然已將眼前這幾位賓客也卷了進來。
楚少羽卻俯身,用劍鞘小心翼翼地將那枚毒鏢挑起,仔細觀察那幽藍的色澤,又嗅了嗅空氣中殘留的那絲極淡的、與“夢甜香”截然不同的陰冷氣息,緩緩道︰
“幽蓮蝕骨掌……還有這‘碧磷蠱’的毒腥氣。梁管家,看來貴莊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他的目光變得無比深邃︰“而他們似乎……也不想讓我們輕易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