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來講講西漢第8位皇帝劉弗陵)
指尖抵住朱雀燈盞浮雕,青銅冷意滲入骨縫,喉間腥甜翻涌。窗外驟雨敲打未央宮九脊重檐,檐鈴裹著建章宮方向飄來的焦糊味,驚碎案頭漏刻浮箭的滴答聲)
元狩四年 夏至
蟬聲震得椒房殿琉璃瓦簌簌作響,我蜷在青玉簟上數冰裂紋。金絲楠木梁垂下十二串瑪瑙珠簾,母親砸碎的越窯秘色瓷片正巧嵌在《山海經》帛畫里的精衛鳥眼中。父皇玄色龍紋廣袖掠過青銅博山爐,沉水香灰簌簌落在我的赤舄履頭。
"陵兒可知這柄劍飲過多少匈奴血?"父皇解下鹿盧玉具劍橫在膝頭,劍鞘錯金銀雲紋里凝著暗紅血垢。我盯著他冕冠垂下的白玉珠旒,數到第九串時突然听見母親尖笑︰"陛下要送走親生骨肉,倒不如讓這劍飲了臣妾的血!"
藥汁在地磚麒麟紋里蜿蜒成河,我數著母親鳳釵垂下的東珠,二十四顆,和她封後那日一般多。父皇的淚砸在劍格螭龍紋上,濺濕我掌心攥著的和田玉闢邪獸。那年我五歲,尚不知曉這場爭吵將讓鉤弋宮門前的合歡樹再開不出花。
太始三年 立冬
霍光甲冑上三十六片鐵葉結滿冰霜,他拎起我後領的力道驚飛林間寒鴉。上林苑的雪深得能埋住赤色駟馬安車,我栽進雪窩時望見建章宮鴟吻垂下的冰凌,像極了未央宮壁畫里西王母的玉勝。
"陛下可知何為天子?"他解下白狐裘裹住我,狼皮護腕蹭過我脖頸時帶著血腥氣。我數著他護心鏡邊緣的夔龍紋,突然想起三日前少府呈報遼東郡凍斃三千戶的竹簡︰"大將軍,把上林苑梅花鹿分給百姓可好?"
他瞳孔猛縮,甲冑撞擊聲驚落松枝積雪。那年我八歲,尚不知這句童言將讓元鳳二年的鹽鐵之議多出三十卷爭論帛書。
元鳳元年 谷雨
雨幕里的玄甲衛像黑陶俑般立在宣室殿外,我摩挲著遼東郡守進貢的鎏金耬車模型,蜀黍粒從指縫漏進太液池,驚散錦鯉背上金粉繪的北斗七星。燕王血書在青銅雁魚燈上蜷曲成灰時,我數著霍光紫綬金印綬帶間漏下的雨珠——七十九滴,恰似他當年扶我登基時丹墀下的叩首次數。
"臣萬死。"他額角血跡混著雨水在白玉地磚上洇開,像極了父皇劍鞘上的舊痕。我扶起他時摸到官袍下暗藏的軟甲,忽然想起元平元年那個雪夜,他教我批閱的第一份奏折是遼東請求減賦的竹簡。
屏風後傳來環首刀出鞘的錚鳴,我抬手潑滅燈盞︰"大司馬可記得十二年前上林苑的鹿?"黑暗里他的呼吸突然凝滯,鎧甲鱗片相撞聲如冰河乍裂。
元平元年 霜降,太醫令銀針沒入三陰交穴時,我正望著柏梁台方向升起的黑煙。金人十二尊在火中熔成赤紅溪流,順著龍首渠淌進太倉地窖的陳年粟米堆。霍光捧著《鹽鐵論》新注的手在發抖,我數著他官袍蟠螭紋里藏著的七處補痕,突然笑出聲︰"當年大將軍說天子當入北斗居中,可曾料到朕會成為困在二十八宿里的紫微星?"
鮫綃帕上的血梅染污了奏章里"請立昌邑王"四字,我听見未央宮守宮砂在龍柱縫隙間沙沙游動。霍光的淚砸在竹簡上,暈開了"陛下聖明"的朱批,像極了母親當年潑在麒麟紋地磚上的藥汁。
後元元年 驚蟄,最後那場雨落下來時,昆明池的畫舫正載著昌邑王的歌姬駛過漸台。我數著朱雀燈台上凝結的蠟淚,三十六層,恰似霍光甲冑的鐵葉片數。青銅弩機上的錯金銀雲紋硌著掌心,恍惚看見元狩四年的自己蜷在椒房殿角落,數著冰裂紋等待永遠不會歸來的母親。
"告訴大司馬…"穿堂風卷走未盡之言,玉帶鉤撞碎在《鹽鐵論》竹簡間,驚起梁間燕子餃著半片未燃盡的燕王血書,掠過十二尊正在崩塌的鎏金銅人,消失在未央宮永遠數不清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間飛檐之後。
最後一滴燭淚淹沒朱雀雙目時,雨幕深處傳來建元年間舊蟬的嘶鳴,混著鹿盧劍出鞘的龍吟,在三十六重宮闕上空結成永不解凍的冰凌)
評書結束,如果有想要補充的話,可以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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