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瑤卿自然听過當今太子的大名,當初太子回宮動靜可不小,陛下不僅下旨大赦天下,舉國歡慶的盛況至今仍在坊間流傳。
此刻她下意識脫口而出︰“叫虞昊啊!”
話音剛落,她便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案頭銅漏的滴答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
看著爺爺嘴角藏都藏不住的笑意,那雙平日里滿是威嚴的眼楮此刻彎成月牙,她忽然想起他說起民間趣事時眼中閃爍的光芒,一股難以名狀的預感涌上心頭。
“爺爺,難道雲昊就是虞昊?他…… 他是當今太子?” 張瑤卿不自覺向前傾身,發間的玉簪隨著動作輕晃,在燭火下投出細碎的光影。
張智通伸手捋著胡須,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擠成了一團︰“太子殿下,沒入宮之前的名字就叫雲昊,現在回歸皇族,才改用了虞昊這個官名。
呵呵,丫頭,這回心里不怨爺爺了吧?說起來,你和殿下算是緣分天定,哈哈哈。”
他的笑聲里帶著如釋重負的暢快,似卸下了千斤重擔。
張瑤卿只覺腦袋 “嗡” 的一聲,下意識張大了嘴巴。
她第一反應是被欺騙,滿心都是怒意 —— 堂堂太子,竟用假名與她相處,這算什麼?
可細想之下,爺爺說的也沒錯,雲昊本就是他的本名,何來欺騙一說?
各種情緒在心中翻涌,交織成一片復雜古怪的亂麻。
雲昊居然是當今太子!
這個認知讓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按照爺爺這麼說,自己就是未來的太子妃。
這真的是緣分嗎?
就在前一刻,她還為成為政治聯姻的犧牲品紅了眼眶,滿心都是抗拒。
可這一刻,得知太子就是那個與她相談甚歡、讓她心生好感的雲昊,一種陌生的悸動卻悄然在心底蔓延開來。
她越想臉頰越燙,仿佛有團火在臉上燒,連耳垂都染上了艷麗的緋紅。
張智通將孫女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看著她慌亂中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帕子的模樣,心里頓時有了底。
這樁婚事,看來十拿九穩了!
長舒一口氣,壓在心頭的大石終于落地,明天進宮面見太後和陛下,總算能有個滿意的答復了。
“卿兒,看來你和太子殿下是有正緣的,爺爺很欣慰。”
張智通語氣里滿是慈愛與欣慰︰“既如此,你這些天就不要出門了,好好在家準備準備。依爺爺看,太後近日定會召見你入宮,到時候你和太子殿下還要正式見上一面。”
張瑤卿本就通紅的臉色更添幾分艷麗,她跺了跺腳,又羞又惱道︰“爺爺!我還沒答應呢!”
可那嬌嗔的語氣里,哪里還有半分抗拒,分明是少女懷春的羞澀與甜蜜。
“哈哈哈,你通紅的臉色都已經出賣了你,還嘴硬。” 張智通笑出了淚花,眼角的皺紋都堆疊在一起。
伸手輕輕刮了刮孫女發燙的臉頰,又從案頭取過絲帕,細心替她擦去鬢角的碎發。
笑著說完,他突然斂起笑容,神色變得前所未有的鄭重︰“卿兒,此事不可兒戲。明日進宮,爺爺會正式回復太後和陛下,將你和太子的婚事定下來。”
頓了頓,伸手握住孫女冰涼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肌膚傳來︰“你要知道,太後中意你,是咱們張家的福氣,但這偌大的朝堂,覬覦太子妃之位的可不止我們一家。
李家的嫡女知書達理,王家的千金才貌雙全,還有那些手握兵權的勛貴之家,哪個不是眼巴巴盼著能與皇家結親?稍有不慎,這樁婚事便會生變。”
說到這里,張智通的語氣稍稍緩和︰“不過,爺爺心里也寬慰。你和太子殿下今日能以這樣的方式相識,不得不說是天賜的緣分。
你既已見過他,也對他有了好感,這便省去了許多煩惱。往後的日子,你只要安心準備,待嫁入東宮,好好輔佐太子,便是對張家、對朝廷最大的貢獻。”
張瑤卿咬著嘴唇,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爺爺,我還沒想好呢∼” 聲音細若蚊蠅,帶著少女面對終身大事的忐忑與不安。
“不必想了!” 張智通爽朗地大笑起來,笑聲震得梁上的積灰簌簌落下。
拉過孫女的手,用力拍了拍︰“有爺爺在,還能讓你受委屈不成?這樁婚事,就這麼定了!”
窗外,月光如水,靜靜地灑在相府的庭院中。
書房內,爺孫倆的身影被燭光拉得老長。
從太子人選到宮中禮儀,從嫁妝籌備到婚後規矩,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知不覺間,竟聊到了月至中天。
偶爾傳來張智通的笑聲,驚起了檐下棲息的夜梟,撲稜稜的振翅聲中,訴說著這樁天作之合的美好開端。
夜已深沉,乾清宮內燭火搖曳,案牘上堆積如山的奏折尚未批閱過半。
皇帝虞青玄揉了揉酸澀的眉心,朱砂御筆在折子上懸而未落。
鎏金香爐中,龍涎香的煙霧裊裊升騰,在宮燈下勾勒出朦朧的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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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密風司的人求見。”侍奉的老太監佝僂著背,像片枯葉般悄無聲息地貼到御案旁,渾濁的眼珠警惕地掃過殿內,聲音壓的很低。
虞青玄手中的筆一頓,羊毫筆尖在宣紙上洇開墨漬。
他抬眼望向窗外濃稠如墨的夜色,遠處宮牆的輪廓在月光下泛著冷白。
“這麼晚了,密風司的人前來,是有要事吧?” 將御筆擱在龍鳳紋筆架上,指節無意識地叩擊著紫檀木桌面。
“回稟陛下,來人說,事關太子殿下。”老太監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布滿皺紋的臉幾乎要埋進繡著金線蟒紋的衣襟里︰“老奴不敢多問,特來請示。”
案頭的青銅漏壺突然傳來滴水聲,在寂靜的殿內格外清晰。
虞青玄的瞳孔猛地收縮,方才還略顯疲憊的眼神瞬間銳利如鷹。
伸手扯松明黃龍袍的領口,起身時玉帶扣撞出清脆聲響︰“哦?關于昊兒麼,快讓人進來!”聲音里帶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期待。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閃入殿內。
來人著玄色勁裝,腰間的鎏金腰牌在燭光下泛著冷光︰“密風司地煞地魁星朱星恭請聖安!”
單膝跪地,抱拳行禮,帽檐下的眼楮卻敏銳地捕捉著帝王瞬息萬變的神色。
“不必多禮,說說是太子何事?”虞青玄重新落座,指尖摩挲著御案上的螭龍紋鎮紙。
當朱星開始敘述太子微服逛廟會,遭遇忠勇侯之子段軒縱馬傷人的經過時,他的臉色漸漸陰沉如暴風雨前的烏雲。
“啪!” 隨著一聲巨響,御案上的白玉茶盞應聲碎裂,滾燙的茶水濺在蟠龍紋案幾上,蜿蜒如血。
虞青玄猛然起身,明黃龍袍的下擺掃落數封奏折︰“好大的狗膽!” 他額角青筋暴起,望著滿地狼藉的眼神仿佛要將段軒千刀萬剮。
“陛下息怒!” 老太監和朱星齊刷刷伏在地上,額頭緊貼冰涼的金磚。
朱星偷瞄著帝王腰間不斷起伏的明黃絛帶,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 他從未見過陛下如此失態,往日即便邊關告急,聖駕也不曾有過這般盛怒。
“傳旨!” 虞青玄抓起案頭的狼毫,在明黃聖旨上狂草疾書,墨汁飛濺在龍袍前襟︰“忠勇侯教子無方,當街草菅人命,謀害太子,即刻剝奪爵位!三司連夜徹查,若有貪墨瀆職,滿門抄斬!”
他喘息著將聖旨擲在地上︰“段軒罪大惡極,凌遲處死!五城兵馬司百戶千戶,但凡與逆賊勾結者,通通梟首示眾!指揮使……”
聲音突然拔高,驚得梁上棲息的夜梟撲稜稜亂飛︰“下詔獄!讓御林軍即刻接管五城兵馬司,一個時辰內,朕要見到新軍換防!”
朱星帶著旨意離開……
皇宮外忠勇侯府方向,隱約傳來犬吠聲,卻不知死神的鐮刀,已悄然懸在了段家頭頂。
而此刻的五城兵馬司衙署內,火把將夜空照得通紅,隨著御林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場震動朝野的大清洗,正拉開血腥的序幕。
……
殿外夜風卷著幾片落葉撲進殿內,掃過滿地碎瓷,發出沙沙的聲響。
虞青玄余怒未消,抓起案頭早已涼透的茶盞猛灌一口,苦澀的茶水嗆得他劇烈咳嗽,指節捏著盞沿泛出青白。
忽地,他重重將茶盞摜在蟠龍紋案幾上,震得朱砂硯里的墨汁都濺了出來︰“上京府那個捕頭楊朔,升為上京府知府,賜尚方寶劍,為民請命,遇權貴欺壓百姓,可先斬後奏!”
一旁垂手而立的老太監瞳孔驟縮,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他伺候帝王御前有些事有諫言職權,雖然深知此刻龍威正盛,卻仍硬著頭皮上前半步,佝僂的脊背幾乎彎成蝦米︰“陛下... 那個楊朔只是八品捕頭,驟然擢升為正四品知府,與禮制不合,是不是再... 再思量一下?”
“混賬!” 虞青玄猛地拍案而起,明黃龍袍下擺掃過燭台,驚得火苗劇烈搖晃。
他兩步跨到階前,龍靴幾乎要踩到太監顫抖的指尖︰“什麼是禮制?朕為天子,朕說的話就是禮制!楊朔既然得皇兒看重,朕自當相信太子眼光,你個老貨是不信太子眼光?”
帝王眼底翻涌著滔天怒意,唾沫星子濺在老太監蒼白的臉上。
老太監 “撲通” 一聲癱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發出悶響︰“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老奴絕無不信太子殿下之心,天地可鑒啊!老奴只是……只是念著祖宗規矩,盡御前傳旨太監的職責,還請陛下明鑒!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他一邊聲嘶力竭地哭喊,一邊不停用額頭撞擊地面,轉眼間青磚上已洇開點點血漬。
虞青玄胸膛劇烈起伏,腰間的明黃絛帶隨著喘息不住晃動。
看著老太監額角滲出的鮮血,他突然一腳踹在老太監身上︰“老貨,要不是看在你鞍前馬後伺候的份上,朕現在就砍了你腦袋!給朕記住了,今後有關太子之事,任何人敢說半個不字,朕誅他九族!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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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多謝陛下饒命!” 老太監如逢大赦,再也不敢說半個字,心里很清楚,陛下對太子的護犢子,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誰敢言太子的不是,就是找死。
連滾帶爬地倒退著挪向殿門,袍角勾住門檻摔了個踉蹌,也顧不上疼痛,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乾清宮的鎏金門緩緩閉合,將帝王壓抑的怒吼隔絕在重重宮牆之內,唯有老太監額頭滴落的血珠,在月光下泛著暗紅的光,蜿蜒著滲入冰冷的磚縫。
……
太後寢宮內,鮫綃紗帳隨風輕拂,鎏金香爐中裊裊升起的龍腦香縈繞在雕花木梁間。
今日發生的樁樁件件,早已通過胭脂司的密線,如蛛絲般傳進了這座靜謐的宮殿。
苗胭脂身著月白色錦袍,發間斜簪著一支白玉蘭花簪,步伐輕盈卻帶著幾分謹慎,緩緩踏入殿內。
她微微俯身,行了一禮,聲音清脆卻不失恭敬︰“太後安好。”
太後半倚在瓖著珍珠的軟榻上,身著一襲暗紅色織金雲紋長袍,雖已上了年歲,卻依舊保養得當,眼角的皺紋里都透著威嚴與慈祥。
自皇帝身體恢復,重新執掌朝政後,她便深居後宮,每日不過是逗弄逗弄宮貓,翻翻佛經,唯一心心念念的,便是她最疼愛的孫兒雲昊。
“起來吧。” 太後揮了揮手,眼神中帶著幾分期待︰“今日昊兒出宮的事,哀家都听說了。
其它的哀家不關心,自有皇帝處理,胭脂啊,你仔細給哀家說說,昊兒和宰相府瑤卿丫頭之事吧!”
苗胭脂心中一緊,她執掌胭脂司多年,這京城內外、宮廷上下,就沒有她不知道的消息。
有關張瑤卿將成為太子妃一事,她早有耳聞,也深知這人選是太後親自敲定的,容不得半點異議。
她定了定神,將今日雲昊與張瑤卿在廟會相遇,一同猜燈謎、逛攤鋪,相談甚歡的種種細節,依照著密報上的內容,一五一十地細細道來。
太後听著,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哈哈哈,好好好,本來還想著安排他們見個面,沒想到居然就這麼巧合偶遇了,看來昊兒和卿兒丫頭是有緣分的,哀家放心了。”
她輕輕拍了拍榻邊的扶手,眼中滿是欣慰。
殿內一時陷入寂靜,唯有香爐中香料燃燒時偶爾發出的 “ 啪” 聲。
太後突然轉頭,目光直直地看向苗胭脂,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胭脂丫頭,說起來你是昊兒的第一個‘女人’,沒有讓你成為太子妃,心里可有怨哀家?”
這輕飄飄的一問,卻似有千鈞之重。
苗胭脂渾身猛地一顫,只覺後背瞬間滲出冷汗,雙膝一軟,“撲通” 一聲跪在了地上,聲音發顫︰
“太後這話折煞奴婢了!奴婢承蒙太後和太子殿下恩典,能在宮中侍奉已是天大的福分,豈敢有半分怨言!太子妃人選乃太後聖裁,自是最適合殿下之人,奴婢唯有滿心歡喜,恭賀殿下與張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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