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青銅門後的生活變成了這樣︰
青蜂循環往復地︰瘋狂啃噬終極 , 啃到失憶 , 迷茫 ,被張麒麟的氣息吸引\安撫 , 重新認人 ,繼續啃。
張麒麟則負責︰站著看 , 在它失憶時充當安撫工具人 。
偶爾提供一點不知從哪里找來,或許是張家前輩遺留的武器, 繼續站著看。
他有時會盤膝坐下,閉目養神,青蜂啃累了自己飛過來,落在他膝上或者發頂休息。
有時他會對著隕玉和青蜂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守在外面的萬奴王偶爾能听到里面傳來規律的 嚓聲,以及偶爾極其細微的聲音。
張家族長哄什麼東西的聲音。
萬奴王︰。。。。
他跟蚰蜒面面相覷,算了,他們不會說話。
再看看人面鳥,它們也不睡說話,也不行。
萬奴王不敢問,也不敢想象。
張家人會說話啊,這是終于變態了。
時間就在這詭異的循環中流逝。
青蜂啃掉的隕玉越來越多,它的身體似乎也因此變得更加晶瑩剔透,青光流轉。
反正它又不是沒啃過,有經驗。
而張麒麟,在日復一日的旁觀中,眼神里那萬年不變的冰封之下,似乎也悄悄融了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度。
直到某一天, 嚓聲停止了很久,卻沒有傳來熟悉的迷茫嗡鳴。
張麒麟睜開眼。
他看到青蜂懸停在幾乎被啃噬殆盡的、只剩最後薄薄一層的隕玉前,小小的身體散發著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整個青銅門內的空間都被映照成一片朦朧的青碧色。
它沒有再啃,而是靜靜地懸浮著,仿佛在積蓄力量,又像是在等待什麼。
它轉過頭,復眼清晰地看向張麒麟,不再有迷茫。
“嗡——”
好了。
它發出一聲悠長而清越的鳴響。
然後,它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猛地撞向那最後一點隕玉!
強光驟然爆發,淹沒了一切。
張麒麟下意識地閉了下眼。
再睜開時,隕玉徹底消失無蹤。
原地,只剩下一只巴掌大、光華內蘊、越發神異的青蜂,它震動著翅膀,發出愉悅的嗡嗡聲,繞著他飛了一圈,然後親昵地停在他的指尖。
終極,被啃完了。
青蜂歪了歪頭,似乎在感應什麼,隨即變得有些焦急,對著空無一物的原隕玉處嗡嗡叫,又飛向青銅門的方向,不斷撞擊著門扉,顯得躁動不安。
“嗡!嗡嗡!”
門!開了!回家!
它記得要回家,可是門,這門不是它來時的那扇“門”了。
張麒麟看著焦急亂轉的青蜂,又看向那扇沉重的、隔絕一切的青銅巨門。
他沉默地走上前。
青蜂飛回他的肩膀,用腦袋蹭他的臉頰,發出催促的、帶著哭腔的嗡鳴。
張麒麟抬起手,第一次,不是出于守門的職責,而是為了肩上這個小東西,緩緩推向了那扇沉重的青銅巨門旁邊的機關。
門,緩緩開啟了一道縫隙。
黑暗的世界里,他走過長長的通道。
外面,是長白山皚皚的白雪和寂靜的天空。
青蜂興奮地嗡鳴一聲,嗖地就從縫隙中鑽了出去,瞬間消失在風雪中,甚至沒來得及回頭再看一眼。
張麒麟的手還停留在空中,望著門外風雪彌漫的空曠,肩上似乎還殘留著那冰涼輕巧的觸感。
門內,前所未有的空曠和寂靜。
終極已逝。
守門的意義,似乎也隨之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許久。
最後看了一眼青銅門的位置。
這一次,他不用再守門了。
他轉身坐下,沒有走回那片如今只剩空蕩的黑暗,盤膝坐下,黑金古刀橫于膝上。
他在等,等青蜂會不會回來找他。
果然哭唧唧的青蜂終于回來找他了。
青蜂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出來的時候它就感覺不對了。
仿佛什麼都沒有改變。
但又仿佛,一切都已不同。
另一個世界的小龍女︰“……?”
她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啊。
青蜂︰嗚嗚嗚小龍女青蜂回不來了,嗚嗚。
張麒麟看見回來的青蜂,笑了。
他的笑,如同雪山上瞬息融化的冰晶,很快隱沒在他慣常的沉默里。
但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眼楮,看著哭得嗡嗡顫、一頭扎回自己懷里的青蜂時,確實變得安心,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和。
青蜂嚇壞了。
外面的世界風雪漫天,空曠得讓它頭暈目眩,它拼命飛,卻怎麼也感應不到那條熟悉的回家的路。
巨大的恐慌淹沒了它,它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回到熟悉安心氣息的地方。
于是它拼盡全力,循著那點微弱的氣息指引,又沖回了剛剛離開的地方,一頭撞進張麒麟微涼的衣襟里,抖得像是風中殘葉。
“嗚……嗡嗡嗡……”
回不去了……路不見了……小龍女……
它語無倫次地嗡鳴著,冰涼的眼淚浸濕了一小片衣料。
張麒麟低下頭,看著懷里這團瑟瑟發抖的青光。
他抬起手,生疏卻耐心地,用指尖輕輕順著它冰涼光滑的脊背。
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猶豫。
橫在膝上的黑金古刀被重新背回身後。
他站起身,將哭得打嗝的青蜂小心地捧起來,放在了自己衛衣的帽子里。
那里似乎是個既安全又能讓他感知到它的地方。
“走了。”他低聲說,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帽子里的小東西听。
青蜂扒拉著帽檐,探出半個小腦袋,復眼還掛著淚珠,嗡了一聲,算是回應。
雖然也不知道听沒听懂。
長白山亙古的風雪,這一次,在為張麒麟送行。
孩子,下次就別來了,凍死個人啊。
張麒麟一步踏出,風雪撲面而來,他卻感到肩頭一輕,某種背負了太久,幾乎已成為生命一部分的重擔,悄然消散。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山下走去。
帽子里,青蜂似乎被外面的風雪嚇到,又縮了回去,緊緊貼著他的脖頸,傳來細微的、持續的嗡鳴,像是在給自己壯膽,又像是在繼續小聲啜泣。
它要哭個夠。
下山的路對于張麒麟來說並不難走。
幾天後,他已經走出了雪山的核心區域,手機也終于斷斷續續有了信號。
他拿出手機,開機,忽略掉無數條未讀信息,大部分來自吳邪和王胖子,直接找到了一個備注為“黑瞎子”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幾乎是被秒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