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日
蒸騰的熱氣里,侯三翹著腳坐在八仙桌邊,油漬順著嘴角往下淌,把藏青棉袍染出一片可疑的污漬。他打了個響亮的飽嗝,伸手抹了把嘴︰“餃子還湊合,就是皮厚了點,下回注意啊!”
關谷神奇攥著 面杖的手青筋暴起,指節 “ ” 作響︰“不愛吃別吃,他還學會挑食了?”
侯三眼珠一轉,拖長聲音喊︰“光天化日 ——”
“挑挑挑…… 不挑哪行?” 胡一菲猛地站起來,笑得比哭還難看,“人家挑食也是為了讓咱們進步。”
“掌櫃的?” 關谷神奇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面杖 “當啷” 掉在地上。
“去去去……” 胡一菲揮手示意關谷神奇退下,轉向侯三,語氣軟下來,“侯三呀,餃子也吃了,湯也喝了,要是沒別的事……”
“有事兒,” 侯三抹了把嘴,“我已經好幾天沒洗澡啦,想借你屋洗個澡!”
曾小賢跨前一步,擋在樓梯口︰“你不會回自己家洗去呀?”
侯三又要張口,胡一菲搶先一步︰“洗洗洗…… 不洗哪行?人家洗澡也是為了環保,展堂,去給他開個房,去吧去吧!”
“等等,” 侯三晃了晃油乎乎的手指,“順便給我弄幾斤牛奶,老听說牛奶浴,沒洗過。”
曾小賢瞪著他︰“我上哪兒給你擠牛奶去?” 見侯三深吸一口氣,他慌忙擺手,“得得得,我去我去!”
胡一菲咬著牙補了一句︰“展堂,上六里橋問問,那邊有好幾家養牛吶!”
“都這時候了,誰還開門啊?” 曾小賢叫苦不迭。
“還不快去!” 胡一菲狠聲道,轉眼又軟下來,“大過年的,就當是積德行善了……”
大堂?日
曾小賢剛走,胡一菲就癱在椅子上嘆氣。眾人端著新煮的餃子上桌,她趕緊坐直身子,堆出笑臉︰“來,先把酒給咱滿上!”
呂子喬手抖得厲害,酒液灑在桌上,像極了胡一菲此刻破碎的心情。她舉杯正要說話,樓梯上突然傳來 “ 里啪啦” 的腳步聲 —— 侯三敞著懷,頭發滴著牛奶,晃悠著下樓來。
“哎喲,這澡洗的,爽,牛奶就是養人吶!” 他一屁股坐下,翹著腳晃悠,“你接著說,”看到眾人怒視著他,侯三滿臉疑惑,開口問道︰“怎麼了?”
呂子喬忍無可忍︰“現在是內部會議,誰允許你坐下的?”
“我允許的…… 還有她,不信你問!” 侯三斜睨著胡一菲,夾起個餃子塞進嘴里。
胡一菲握緊酒杯,指節泛白︰“咳…… 隨他去吧,也就多雙筷子!”
“掌櫃的?” 眾人異口同聲,眼里寫滿震驚。
“不管他了!” 胡一菲猛地舉杯,“過去的一年,咱們風雨同舟……”
“這餡兒是誰和的?” 侯三打斷她,含糊不清地問。
關谷神奇黑著臉︰“我和的,怎麼著?”
“下回多放點肥肉,五花的最好,” 侯三吧唧著嘴,“吃著特香,還流湯吶,你再瞧你這個 ——” 迎上眾人殺人般的目光,他立刻改口,“得得得,惹不起你們,我還躲得起,咱回屋吃去,再給我擠點奶,邊洗邊吃!”
他一把抄起桌上的餃子盆,曾小賢伸手去攔︰“你給我放下,你都拿走了,我們吃啥呀?”
侯三吸氣作勢,胡一菲崩潰大喊︰“把餃子給他!給他!”
侯三得意洋洋地端著盆上樓,哼著跑調的小曲︰“好吃它不如餃子,舒服它不如倒著!”
曾小賢盯著胡一菲,眼神里滿是狐疑︰“掌櫃的…… 你是不是有啥把柄落他手里了?”
“沒有,我又沒招誰惹誰,哪來的把柄?” 胡一菲矢口否認,卻不敢與眾人對視。
大堂?日
當眾人端著第二鍋餃子上桌時,胡一菲的笑容已經僵硬得像塊凍豆腐。她再次舉杯,話音未落,侯三又端著空盆出現了︰“喲?又下出來啦?再給我來點!”
曾小賢橫跨一步,張開雙臂攔在桌前︰“一回吃那麼多,你就不怕撐死啊?”
“又不是現在吃,” 侯三晃著盆,“我打包帶回去,晚上餓了煎著吃,趕緊的!”
眾人握緊拳頭,指節發白,卻在侯三深呼吸的瞬間泄了氣。胡一菲猛地站起來,聲音里帶著哭腔︰“把餃子給他!給他!”
侯三滿載而歸,連湯帶水把餃子撈了個精光,臨出門還回頭喊︰“不夠再來啊!”
胡一菲盯著空了的蒸籠,聲音發顫︰“愣著干啥?還不趕緊下餃子去?”
關谷神奇撓了撓頭︰“沒啦,一共就包這麼多!”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胡一菲的聲音低得可怕。
“啥意思啊?”
“我!要!吃!餃!子!”
話音未落,眾人慌忙捂住耳朵。胡一菲拍案而起,桌上的酒壇晃了晃,酒液飛濺 —— 卻見侯三又竄了進來,搓著雙手問︰“又下出來啦?幸虧沒走遠 ——”
“你看我像不像餃子?” 胡一菲盯著他,眼神里閃過一絲瘋狂。
“什麼意思?”
“你把我給活吃了吧!”
侯三後退半步,上下打量她︰“我不愛吃面餅,尤其是棒子面的,黃不拉幾,扁不拉幾!” 他晃到酒壇邊,開蓋聞了聞,“嗯,這酒不錯,我拿走了啊……”
眾人正要阻攔,胡一菲突然喝止︰“都給我讓開!” 她走到侯三面前,突然換上笑臉,“你慢點喝,不夠還有啊!”
侯三抱著酒壇出門,胡一菲轉身,發現眾人正用看怪物的眼神盯著她。關谷神奇咽了咽口水︰“掌櫃的…… 你真沒把柄在他手里?”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包你的餃子去!”
“我不包,誰愛包誰包。” 曾小賢抱起胳膊。
“皮和餡都在廚房,想吃自己包去!” 關谷神奇甩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呂子喬有氣無力地說︰“我可以幫你,但我得先睡會,實在是餓暈了。”
莫小貝拽了拽胡一菲的袖子︰“我也是,嫂子辛苦了啊,包完了叫我!”
眾人四散而去,胡一菲追了兩步,腳一軟癱在椅子上。窗外的陽光不知何時變得慘白,照在空蕩的大堂里,只有她的嘆息聲在梁柱間回蕩︰“唉,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