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的陽光斜斜切過青石板，在陳美嘉腳下織出一片碎金。她撐著掃把，靴尖不耐煩地踢著石子，馬尾辮隨著晃來晃去，掃過胡一菲遞來的茶盞。
“就為這事？” 胡一菲挑眉，指尖叩了叩石桌，曾小賢趁機從她盤里偷了塊綠豆糕。
“怎麼？不可以啊？” 陳美嘉撅起嘴，掃把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不是不可以，可你這…… 小賢？” 胡一菲看向曾小賢，後者正含糊不清地嚼著糕點。
“你要想知道他喜不喜歡你，直接問不行嗎？” 曾小賢咽下糕點，嘴角沾著碎屑。
“那多不好意思啊？” 陳美嘉的耳尖忽然泛紅，掃把桿在手里轉得飛快。
“那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去幫你問！” 曾小賢拍著胸脯站起身，卻被陳美嘉一把拽住後領。
“別別別，回頭問岔了，又不知道招出什麼事來吶！” 她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慌亂。
“放心，我直接問，你喜不喜歡小陳？” 曾小賢故意拖長聲音，惹得陳美嘉抬腳要踢。
“那他要說不喜歡吶？” 陳美嘉的聲音忽然低下去，腳尖在青石板上劃出細小的裂痕。
胡一菲嘆了口氣“那你就不知道答案了嗎？”
“咋的？你還怕他不喜歡你呀？” 曾小賢擠眉弄眼，“我可听說，有人在火場里要砍手呢。”
“不可能，他要不喜歡我，會為了我砍手嗎？” 陳美嘉梗著脖子，卻在想起火場里陸展博遞刀時的眼神時，心跳漏了半拍。
“換個人他一樣會砍！” 曾小賢笑得前仰後合，直到陳美嘉抄起掃把追著他跑了半圈。
“好了好了，” 胡一菲攔住兩人，“你不信，那咱就試一下嘛！”
“怎麼試啊？” 陳美嘉扶著掃把喘氣，額角沁出細汗。
“方法你不管，反正只要能證明展博不喜歡你，就算我們贏了。”
“那他要喜歡我呢？”
“就算你贏，我給你一個月的探親假！”
“這可是你說的！” 陳美嘉眼楮一亮，“那他要輸了，以後泔水桶就歸你倒！”
“那關谷干嗎？”
曾小賢聳聳肩“他拎不動，最近泔水車不讓進城，從這兒到城門口得一里多地呢。”
陳美嘉咬了咬嘴唇“不能跟展博商量商量嗎？”
胡一菲搖頭“能商量不早商量啦？展博那個倔脾氣……”
“那不是倔…… 是原則！” 陳美嘉反駁，卻在想起陸展博認真巡邏的模樣時，聲音軟了下來。
“好好好，原則，” 胡一菲無奈地笑，“你趕緊想轍，把你那傻問題遮過去吧。”
大堂里，陸展博拿著一張紙，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陽光透過破窗，在他捕快服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
“一果……” 他嘟囔著，指尖劃過紙上的墨字。
“一顆！” 曾小賢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下桌子，震得茶盞里的水晃出漣漪。
“喔，一顆陸戶習習門……”
“什麼亂七八糟的？” 陳美嘉差點笑出聲，卻在胡一菲的瞪視下繃住臉。
“一顆六扇門新星的誕生！” 曾小賢搶過紙，“啥意思啊？” 陸展博撓了撓頭，耳後還沾著昨天救火時的煙灰。胡一菲清了清嗓子“小陳那個問題，是想從人際關系，和專業知識方面給你做一系列測試。”
“如果通過了，就說明你是個好捕快。” 陳美嘉挺了挺腰板，掃把桿在手里敲出節奏。
陸展博恍然大悟“嗨，怎麼不早說？嚇我這一身汗，問吧問吧！”
陳美嘉深吸一口氣“還是那個，如果我跟你師父同時掉水里……”
“我肯定救你呀！” 陸展博脫口而出，把陳美嘉後半句堵了回去。
“咳……” 她慌忙掩飾嘴角的笑意，卻看見胡一菲和曾小賢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我師父會狗刨，” 陸展博補充，“他要不會，那我可就對不住你啦！
“無所謂，那畢竟是你師父嘛，” 陳美嘉強裝鎮定，“第二個問題。”
曾小賢接過話頭“這世上你最喜歡誰呀？”
“那還用問嘛？肯定是我師父啊！” 陸展博的回答快得像箭。
“除了你師父！” 陳美嘉急得跺腳。
“那就是…… 我七舅姥爺和他三外甥女，還有我四叔四嬸和我那小堂弟，還有我十六姨和她第二個老公的小姨子和他第三個妹夫……”
“夠啦，” 陳美嘉捂住耳朵，“除了你家親戚，沾一點親的都不行！”
陸展博犯了難“喔…… 那我得想想，一點親都不沾，那可不好找。”
胡一菲適時插話“實在不行，就從咱們鎮上找！”
“那就是二丫了！”
“誰？” 陳美嘉的聲音陡然提高。
“東街宋寡婦她閨女…… 養的那條狗，逮誰咬誰，就不咬我！” 陸展博認真地說，“必須選人哈？這可有點麻煩！”
曾小賢憋著笑“不麻煩，就從我們店里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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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展博撓了撓頭“你們店里…… 那就是老曾了！”
“必須得是女的！” 胡一菲忍住笑，陳美嘉的臉已經紅得能滴血。
“那就是你啦！” 陸展博指向胡一菲。
“必須得是姓陳的！” 陳美嘉脫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急切。
“換個問題！” 胡一菲及時打圓場。
曾小賢清清嗓子“第三題，最想跟誰共進晚餐，必須從我們店選啊，還得是女的！”
陸展博眨眨眼“用不用姓陳？”
“不用！” 陳美嘉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期待。
“那就還是胡掌櫃嘛！”
“為什麼？” 陳美嘉幾乎是喊出來的。
“跟她吃飯，不用付帳啊！” 陸展博理直氣壯，“那啥，我還得巡街呢，回頭再聊，留步，留步！” 他逃也似的溜出大堂，留下陳美嘉在原地跺腳。
胡一菲看著陳美嘉氣鼓鼓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咋樣？還不認輸？”
“切，他這叫欲蓋彌彰，” 陳美嘉嘴硬，“越喜歡誰，就越說不出口，否則他為啥要逃呢？”
“啥話都叫你說了，我們說啥？” 曾小賢聳聳肩，往嘴里塞了塊糖。
“你們甭說，光看就行。” 陳美嘉握緊掃把，眼神變得堅定。
“看啥呀？”
“醋海翻波！” 她揚起下巴，馬尾辮在身後甩出利落的弧度，“從明天起，我要讓陸展博看看，本姑娘也是有人追的！”
胡一菲和曾小賢對視一眼，無奈地搖頭。陽光穿過窗欞，在陳美嘉身上灑下一片溫暖的光暈，她握著掃把的手卻微微發抖 —— 只有她自己知道，剛才陸展博說出 “二丫” 時，心里那抹突如其來的失落。
天井外，陸展博的巡邏聲由遠及近，陳美嘉悄悄掀起窗簾一角，看見他的身影在街角閃過，捕快服上的 “捕” 字被陽光照得發亮。她忽然想起火場里他說 “舍命陪淑女” 時的眼神，嘴角不由得揚起一抹笑。
有些心事，就像同福客棧後園的蒲公英，總要等一陣風，才能知道該飄向哪里。而陳美嘉的風，此刻正穿著捕快服，踩著青石板，在陽光里走出細碎的聲響。
胡一菲輕輕嘆了口氣，把一塊綠豆糕推到陳美嘉面前“先吃飯吧，醋海翻波也得有力氣。”
陳美嘉白了她一眼，卻在咬下糕點時，忽然覺得甜得有些發燙。遠處，陸展博的咳嗽聲傳來，她慌忙把斷銬從袖口掏出，在手里攥得發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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