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同福客棧的男寢里,月光透過斑駁的窗欞,灑下一地銀白。房間內,呼嚕聲此起彼伏,卻被一陣隱隱約約的抽泣打破。關谷神奇在睡夢中被這聲音攪得心煩意亂,猛地從床上坐起,頭發亂糟糟地豎著,睡眼惺忪中帶著幾分惱怒。
“還有完沒完?” 關谷神奇扯著嗓子喊道,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響亮。
呂子喬蜷縮在自己的被窩里,肩膀微微顫抖,听到關谷神奇的吼聲,抽噎著回應︰“沒完,感情不是你的錢。” 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滿是委屈。
關谷神奇揉了揉眼楮,打了個哈欠,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不就是二錢銀子麼?我幫你要去!”
呂子喬一听這話,立刻從被窩里探出腦袋,眼楮里閃爍著一絲希望的光芒,急切地說︰“這可是你說的!”
關谷神奇拍了拍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我說的,甭看我書念得少,道理都懂,什麼叫朋友?什麼叫義氣?我比你明白!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你的錢……”
呂子喬生怕關谷神奇反悔,連忙插話︰“還是我的錢!”
關谷神奇白了呂子喬一眼,略帶嫌棄地說︰“瞧把他急的,我還貪你那點散碎銀子啊?”
呂子喬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解釋道︰“我不是這意思,關谷大哥,你要是能把錢要回來,我就……”關谷神奇狡黠地一笑,故意說道︰“就借我一錢。”
呂子喬瞪大了眼楮,驚訝地說︰“啊?”
關谷神奇看著呂子喬的反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跟你開玩笑呢,都是自家兄弟,談錢就外了,趕緊睡吧!”
呂子喬躺下後,卻翻來覆去難以入眠,過了一會兒,他又小心翼翼地問︰“那你還幫不幫我要錢了?” 此時,關谷神奇已經響起了輕微的呼嚕聲。
呂子喬輕輕推了推關谷神奇,又問了一遍︰“一錢就一錢,你要盡快還啊。”
關谷神奇迷迷糊糊地嘟囔著︰“發了工錢,我馬上就還!” 說完,便又沉沉睡去。
大堂里,燈火搖曳。張凌和陸展博相對而坐,面前的桌子上擺滿了酒菜,兩人正喝得面紅耳赤。壇子里的醉蝦時不時蹦出幾只,在桌面上掙扎著。
陳美嘉端著一盤菜從廚房走出來,恰好看到兩只醉蝦跳出壇外,她眼疾手快,“啪” 的一掌拍下去,醉蝦瞬間沒了動靜。
張凌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醒,酒意瞬間消了幾分,他迅速拔刀,眼神警惕,大喊一聲︰“有殺氣!”陸展博也站起身來,一腳踢翻了旁邊的凳子,扯著嗓子叫道︰“幫我照顧好我舅姥爺!”
陳美嘉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將菜放在桌上,說道︰“還是先照顧好你這壇醉蝦吧!”
這時,關谷神奇拽著呂子喬從樓梯上走下來。關谷神奇一臉不情願,嘴里還嘟囔著︰“真麻煩。” 呂子喬則一臉緊張,不停地往後縮著身子。
關谷神奇走到陳美嘉面前,清了清嗓子,說道︰“郭姑娘,我這次來,就是要通知你…… 他找你有事!” 說著,他用手指了指身後的呂子喬。
呂子喬結結巴巴地說︰“啊?其實也沒什麼大事。” 說著,下意識地朝後躲了躲。
關谷神奇見狀,連忙說︰“你倆慢聊啊,鍋上還坐著開水呢……” 說完,轉身就要走。
呂子喬著急了,大聲喊道︰“關谷神奇!銀子你不想要了是不是?”
關谷神奇無奈地轉過身,含糊不清地說了一串︰“你上次比武招親還欠他二錢銀子報名費。”
陳美嘉皺了皺眉頭,問道︰“你說什麼?”
關谷神奇提高了音量︰“你還欠他銀子沒還。”
呂子喬也跟著強調︰“二錢!”
陳美嘉猛地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哈哈,原來如此,我怎麼那麼糊涂…… 以為你真的轉了性,這麼點小賬還記在心里,枉我對 你一片情意片情意片情意……” 她連著說了好幾遍,聲音在大堂里回蕩,造成了一種回音效果。
一時間,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呂子喬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寂靜中,只能听到呂子喬 “砰砰” 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沖破胸膛。半晌,呂子喬才緩過神來,迎上前去,輕聲喚道︰“美嘉……”
陳美嘉卻突然變臉,怒目圓睜,大聲吼道︰“你 去 死 啦!” 說完,轉身就奔出了大堂。呂子喬還站在原地,痴痴地回味著陳美嘉剛才的反應。
關谷神奇擦了擦額頭的汗,心有余悸地說︰“嚇我這一身汗,今兒才知道,什麼才叫 < 殺氣>……”
就在這時,陸展博又一腳踢飛了凳子,大喊一聲︰“幫我照顧好我二姨夫!”
陳美嘉怒氣沖沖地沖進天井,正好看到胡一菲在院子里踱步。
陳美嘉滿臉委屈,大聲說道︰“掌櫃的,你還管不管了?”
胡一菲停下腳步,一臉疑惑地看著陳美嘉︰“又咋了嘛?”
陳美嘉雙手叉腰,氣憤地說︰“呂子喬對我的騷擾變本加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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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關谷神奇也跟了過來,他一臉驚訝地說︰“他還有那個膽兒?”
陳美嘉深吸一口氣,說道︰“听好了……” 接著,她重重地咳了一聲。
就在這時,呂子喬的聲音從後院傳來,抑揚頓挫地念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關谷神奇撓了撓頭,一臉茫然地說︰“嚎啥玩意兒呢?”
胡一菲微微一笑,解釋道︰“鳥兒聲聲唱,落在河洲上,美麗俏姑娘,青年好對象。”
關谷神奇听了,不禁贊嘆道︰“哎呀,真看不出來,子喬還有這一手呢。”
胡一菲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不是子喬寫的…… 是李白!”
關谷神奇連忙擺手,一臉篤定地說︰“不可能,李白的詩我知道…… 全是七個字的。”
胡一菲笑著反駁︰“呵呵,鵝鵝鵝,曲頸向天歌,這也是七個字的?”
關谷神奇想了想,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蒙誰呢?這首詩叫詠鵝…… 作者是白居易。”
胡一菲笑得更厲害了︰“白居易寫的是詠蛇,也就是白娘子傳奇!”
陳美嘉見他們越扯越遠,著急地說︰“別吵啦…… 掌櫃的,這事怎麼辦,你給指條明路。”
胡一菲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咋指麼?他看上的是你,又不是我。”
陳美嘉連忙解釋︰“誰說他看上我了?他纏著我,是因為…… 我欠了他二錢銀子。”
胡一菲在一旁說道︰“那你還他錢不就得了麼。”
陳美嘉攤開雙手,一臉無奈地說︰“我上哪兒找錢去啊?”
胡一菲從頭上拔下簪子,調侃道︰“這個草標給你…… 賣身還錢去吧。”
陳美嘉一咬牙,也拔下自己頭上的簪子,說道︰“事已至此,就休怪我無情了!”
眾人都驚訝地看著她,齊聲問道︰“你想干什麼?”
陳美嘉將簪子遞給胡一菲,說道︰“你開個價吧。”
胡一菲接過簪子,仔細端詳了一番,說道︰“玉倒是好玉,可惜做工太差。”
陳美嘉不耐煩地說︰“甭廢話了,一兩銀子!”
胡一菲搖了搖頭︰“二錢!”
陳美嘉有些生氣地說︰“五錢,我不要當票!”
胡一菲依舊堅持︰“就二錢,不賣就算了,我這草標戴著也挺好。”
陳美嘉見狀,連忙拉住胡一菲︰“別走別走…… 簪子是你的了!”
大堂里,呂子喬眼神迷離,時不時朝後院張望,心里還在想著陳美嘉剛才的反應。
突然,陳美嘉從外面直奔進來。呂子喬看到她,立刻迎了上去,輕聲喚道︰“美嘉……”
陳美嘉走到桌子前,“啪” 的一聲,把碎銀子拍在桌上,說道︰“銀子還你!”
呂子喬看著桌上的銀子,驚訝地問︰“你哪兒來的錢?”
陳美嘉白了他一眼︰“跟你沒關系,咱倆現在兩清了,以後再敢纏著我,小心另一條胳膊!” 說完,憤憤地走開了。
這時,胡一菲從後面走了進來,故意夸張地顯擺著剛從陳美嘉那里買來的簪子。
呂子喬看到簪子,臉色驟變,急切地問︰“這簪子是哪兒來的?”
胡一菲得意地說︰“問小陳買的!” 話還沒說完,簪子就被呂子喬一把拔了下來。胡一菲心疼地叫了起來︰“哎呀你小心點,玉器脆生著呢!”
呂子喬拿著簪子,仔細端詳著,突然大聲喊道︰“陳!美!嘉!”
陳美嘉听到喊聲,立刻從房間里奔了出來,氣勢洶洶地說︰“今兒要不給你點顏色看看……” 話還沒說完,她就看到了呂子喬手中的簪子,頓時愣在了原地,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說道︰“我先回屋歇會兒!”
呂子喬快步走到陳美嘉面前,質問道︰“站住!你為什麼要賣了它?”
陳美嘉心虛地低下了頭,強裝鎮定地說︰“送給我,就是我的,我干嗎不能賣啊?”
胡一菲見狀,趕緊上前搶回簪子︰“簪子還我!”
陳美嘉趁機溜走了。
呂子喬氣得滿臉通紅,大喊道︰“我我…… 我跟你拼了!” 說著,縱身朝陳美嘉撲了過去。
陳美嘉迅速轉身,大喊一聲︰“分筋錯骨手!”
“ 嚓” 一聲,畫面瞬間變黑。只听到呂子喬的畫外音傳來︰“麻煩你幫我把右胳膊接回來好嗎,謝謝!”
大堂里,呂子喬垂著雙臂,坐在凳子上抽泣著。陳美嘉躲在一旁,時不時偷偷看一眼呂子喬。
呂子喬一邊哭,一邊念叨著︰“娘啊,你不要怪孩兒,不是孩兒不孝順,實在是力不從心啊,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留給我的最後一件東西,我也沒能留住,孩兒對不起你啊……”
陳美嘉听著呂子喬的哭訴,心里有些不忍,她走到胡一菲旁邊,小聲說︰“把簪子還我!”
胡一菲緊緊地攥著簪子,說道︰“憑啥?這是我花錢買的!”
呂子喬听到她們的對話,哭得更大聲了︰“娘啊……”
陳美嘉無奈地說︰“那你就再賣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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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一菲想了想,說︰“不賣!這麼好又這麼便宜的首飾,上哪兒找去?”
呂子喬繼續哭喊道︰“娘啊……”
陳美嘉有些著急了︰“那你開個價吧!”
胡一菲伸出五根手指︰“十兩!”
陳美嘉瞪大了眼楮︰“你不如去搶好了。”
呂子喬和陳美嘉同時喊道︰“娘啊……”
胡一菲稍微松了松口︰“五兩,再低就不談了。”
呂子喬听到這話,突然安靜下來,緊緊地盯著陳美嘉。
陳美嘉咬了咬牙︰“不喊娘了?”呂子喬深呼吸,沒說話。“成交!五兩就五兩,姑奶奶花錢買一清靜!”陳美嘉生氣道。
陳美嘉接過簪子,走到呂子喬身邊,把簪子遞給他,說道︰“簪子還你!”
呂子喬激動萬分,眼眶里閃爍著淚花︰“你……”
陳美嘉連忙解釋︰“別誤會,我只是不想欠你情!”
呂子喬感激地說︰“你的大恩大德,呂子喬永世難忘……” 說完,歡天喜地地奔開了。
胡一菲看著他們的樣子,一臉疑惑地說︰“這話我怎麼听著那麼別扭呢?你倆到底誰欠誰啊?”
陳美嘉長舒了一口氣,輕舒雙臂,說道︰“誰欠誰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世界終于清靜啦!”
胡一菲搖了搖頭,笑著說︰“我要是你,我就不會這麼想。”
陳美嘉好奇地問︰“那你怎麼想啊?”
胡一菲掰著手指算了算︰“你看啊,五兩銀子,每個月還二錢,算下來,你還得多給我干兩年零一個月。”
陳美嘉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啊?”
胡一菲繼續說道︰“不要怕…… 我把零頭去了,還剩兩年,也就是二十四個月,七百三十天,八千七百六十個時辰!”
陳美嘉听到這話,豁然起身,憤怒地喊道︰“我還不如直接殺了他吶!”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門被踹開,陸展博舉著刀沖了進來,大喊道︰“幫我照顧好我二大爺他三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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