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明的話，不亞于給趙坤下了最後通牒。
從趙坤房間出來，兩人清晰听到房間里傳來杯子砸地的聲音。
汪浩擔憂道︰“天明，你說你的話會不會激怒他？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啊。”
陸天明冷笑道︰“汪市長，你覺得什麼時候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他都把我們衡岳市放在火上烤了，我們還需要顧及他的感受？”
“你打算怎麼辦？”
“很簡單。不投資，請出門。”
陸天明態度明朗，語氣簡單。
他沒有說把汪浩放在火上烤，而是采用了“我們”。這是有意把汪浩從整個事態當中提出來，籠統歸咎為衡岳市集體頭上。
汪浩當然明白陸天明的用意，心里不禁生出一絲感激。
可是，趙坤也不是好惹的人物。他仗著當副省長的父親，這些年又在商場上混，不但認識很多有錢人，而且結識了相當多的領導干部。
可以說，趙坤的人脈非常廣。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上至燕京，下到地方，都有他的人。
他自己就曾公開說過，他不喜歡政治。如果他喜歡政治，他會讓很多人望塵莫及。
而且，他父親趙長征已經成為政治的後起之秀。如果不出意外，很有可能走上更高的位子。
他們父子二人，一個在官場上，一個在商場上。官場上的春風得意。商場上的日進斗金。他們是一對無論在官場還是商場上都能長袖善舞的人。
汪浩或許就是看中了趙坤身上的潛力，因此他主動找上趙坤，兩人欲攜手共進。
陸天明一句“請出門”，讓汪浩又驚訝又佩服。
他試探著問道︰“你這請出門，不是要驅逐他吧？”
“你說呢？”陸天明笑嘻嘻說道︰“汪市長，對付流氓，就得用流氓的手段。”
汪浩不禁莞爾一笑。
群眾圍堵市政府，已經成為汪浩心頭的一個噩夢。雖說他強令司馬陽嚴防死守，但還是沒法控制群眾每天蜂擁而來。
為防止擴大影響，汪浩嚴令任何媒體接近采訪。他不能讓這種丟人的事，傳得沸沸揚揚。
陸天明奉命過來協助處理，首要的任務，就是解決群眾圍堵政府大門的問題。
“對了，汪市長。趙總這邊的事，我們給他三天時間考慮。現在，我們要處理的，就是圍堵政府大門的問題。”
“天明，這些人，還真像趙坤說的，都是一些刁民。”坐在車里，汪浩掩飾不住氣憤道︰“他們就是听不懂我們的話。都說了，早晚都會把補償款給他們。可是他們就是不听命令。”
陸天明笑道︰“汪市長，你還是沒與老百姓打過交道啊。老百姓他們都信奉一個原則，遲得不如早得。多得不如現得。”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老百姓一般都沒有投資的想法。他們寧願少拿屬于自己的東西，也需要在第一時間拿到手。”
“這是愚昧。”
“這樣理解也對。”陸天明輕輕嘆息著說道︰“其實，這也不怪他們。他們是怕了。”
他沒有解釋老百姓為什麼怕了。他相信汪浩能完全明白他話里的含義。
擴城拆遷影響到了差不多三千多人。這三千多人中，有失地的，也有土地和房屋全部失去的。
拆遷之前，市財政還有充足的盈余。在投資款沒到位的前提下，汪浩下令由市財政承擔拆遷戶的安置費。
因此，剛開始拆遷時，一切都還風平浪靜。
但是後面隨著財政越來越緊張，市財政已經無力承擔拆遷戶的安置費了。于是，逐漸將每月的安置費停發了。
這一下就捅了馬蜂窩了。
拆遷戶先是要求市政府支付他們租房和生活費。在四處奔走得不到解決的前提下，他們便自發組織起來，堵在市政府大門口要求給一個說法。
市政府能拿出什麼說法呢？不都是沒錢惹的麻煩嗎？
汪浩在安排人與他們交涉無果後，一怒之下命令司馬陽將為首的幾個人抓了。
汪浩抓人，本意是殺雞儆猴。可是他沒想到，這些人似乎都不怕抓一樣。原本每天只有幾十個圍堵政府大門的隊伍，一夜之間多了幾倍，發展到了上百人，甚至幾百人。
面對這麼多人堵門，汪浩沒敢再強行抓人了。
畢竟，老百姓逼急了，很可能激發矛盾，造成群體性事件出來。
這一段時間，政府干部上下班連正門都不敢走了。都是悄悄從後門溜走。
車快到市政府時，司機主動把車往政府後門開。
陸天明喊住司機，讓他停車。
汪浩驚疑地問道︰“天明，你干嘛去？不去辦公室了？”
陸天明笑笑道︰“我去前門。”
“去前門？”汪浩吃了一驚道︰“去不得。你一去，就會被纏上，到時候想脫身就難了。”
陸天明不以為然道︰“沒事。汪市長，你先回去。我過會再來找你。”
他不顧汪浩的挽留，徑直下了車。
衡岳市政府大門口，停著幾輛警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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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個全副武裝的警察，排成一排守在大門口，不允許任何人進去市政府大院。
這個情景已經連續保持了十幾天。局面一直這樣僵持，誰也不退步。
警方要求，只要大家不沖擊政府，他們可以不抓人。但誰敢蔑視法律，擅自沖闖，後果很嚴重。
群眾要求，警察不抓人，他們不會主動激發矛盾。
即便如此，市政府門口每天人一散，就像垃圾場一樣的髒亂。
陸天明一露面，首先引起了一直坐在警車里監視著現場異動的司馬陽的注意。
他從車里下來，快走幾步走到陸天明面前，客氣地打了一聲招呼，“陸常委，你怎麼來了？”
陸天明道︰“是司馬局長啊。我來看看。”
司馬陽趕緊壓低聲說道︰“陸常委，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趕緊離開吧。”
陸天明掃了他一眼道︰“怎麼？這里是戰場？”
司馬陽解釋著說道︰“陸常委，這里現在的情況很復雜。”
“復雜嗎？”陸天明哼了一聲道︰“我就不相信誰會吃了我。”
听說現場來了一個市委常委，群眾便如潮水一般蜂擁了過來。
自從堵門之後，他們別說見到一個常委級的領導，哪怕是市政府一個小小的科長都見不到影子。
“這人我認識，確實是市委常委，叫陸天明。”
“听說，他是山南縣縣委書記？怎麼跑來這里了？”
“山南現在發展得很好啊。人家也有征地，也有拆遷。但是老百姓都很滿意啊。”
“是啊。人家征地拆遷，不欠一分錢賠償款。”
議論聲頓起，每個人的臉上都浮現出了一絲希冀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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