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楚西裝革履，他保持著領導秘書的謙卑與嚴謹，令陸天明有些迷惑。
胡楚初到山南的接風宴，陸天明沒有出席。但事後听人說，胡楚在宴席上旁若無人，口不擇言。究竟什麼面目才是他的真面目？陸天明一時琢磨不透了。
從領導身邊直接下到地方擔任領導，胡楚顯然深得領導喜愛。
陸天明請胡楚吃飯，他當然不會怠慢。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到達山南賓館。
握手寒暄過後，胡楚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讓陸天明先動步。
他緊隨在陸天明身後一側，保持著半步的距離。
這是一場只有書記縣長兩個人的飯局。宴會廳里，只有一個服務員服務。其他閑雜人員，一律遠離。
“陸書記，真沒想到你會請我吃飯。說實話，有點受寵若驚。”胡楚臉上堆滿笑容，“陸書記那麼忙，還請我吃飯，受之有愧啊。”
陸天明笑笑道︰“胡縣長，我們之間，就不要客氣了。大家有幸能在一起工作，就是緣分啊。”
“確實是緣分。而且緣分不淺。”陸天明微笑道︰“你是在領導身邊工作的同志，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今後啊，還請胡縣長多多指點。”
胡楚一本正經地說道︰“陸書記這樣說，就是折煞我啊。我過去確實一直在首長身邊工作。但是，絕不是陸書記說的什麼見多識廣，經驗豐富。反倒是我，要向陸書記多多學習。”
“我身上可沒什麼值得你學習的。”陸天明開著玩笑說道︰“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就是脾氣太耿直，容易得罪人。所以，今後萬一有冒犯的地方，還請多多原諒。”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言不由衷的話。並且彼此都明白。
從年齡上看，胡楚比陸天明還要大上兩三歲。但從相貌上看，似乎看不出來。
跟隨在領導身邊工作的人，首要就是注重儀容儀表。領導在挑選秘書的時候，也會把外貌放在首要位置考慮。
因此，但凡在領導身邊工作的人，男的都是一表人才，女的差不多都是花容月貌。
胡楚在趙長征去省里工作時，就被安排為副省長趙長征的工作秘書。
趙長征當初也是一眼相中了他。
胡楚是屬于典型的相貌堂堂一類的人，他不但寫得一手好字，還會寫一手漂亮的文章。
這些年來，趙長征副省長在任何重要場合發表的講話，都是出自胡楚之手。
據說，趙長征對其他任何人寫的報告都不滿意。唯有胡楚操刀寫的，他基本都不會做任何改動。
深得趙副省長器重的胡楚，在省政府一幫秘書當中，一直就是標榜一樣的存在。
現在，趙副省長把胡楚安排來了山南縣，不知是他的本意，還是組織選拔的結果。
按照慣例，趙副省長不會在這個時候把胡楚讓出來。胡楚要想得到重用，通常都是自己伺候的領導得到高升了，才有可能到地方獨當一面。
陸天明請客，屬于私交。
因此，他坐在主位。
他試探著問胡楚，“胡縣長，要不要喝一杯？”
胡楚爽快道︰“當然要喝一杯。陸書記請客，要是不喝酒，豈不是請了一半的客？這酒，我就不客氣了，必須喝。”
陸天明很意外，他沒想到胡楚會那麼爽快。
畢竟，任何一個不太熟的人邀請舉杯，都會表現出來本能的婉拒。何況，提出喝酒的人還是他陸天明。
“行。”陸天明招招手，示意服務員過來，請她去拿產自正鼎縣的貴長春酒。
自從貴長春酒搭上山南縣苦水泉的銷售快車後，一路高歌猛進。目前，已經成為國內十大名酒之一，出現了供不應求的盛況。
山南縣的所有接待用酒，早就定為“貴長春”；。
胡楚一看服務員拿來的酒，便笑著說道︰“陸書記，今天我們兩個人喝，這酒就不上桌了。剛好我這里有兩瓶朋友送的茅台，年份不低。”
陸天明笑道︰“我請客，怎麼好意思讓你出酒？胡縣長啊，你是不知道這貴長春酒啊。你喝了，包你贊不絕口。這酒啊，是出名晚了。若是早出名，絕對不會比茅台差。”
胡楚道︰“陸書記，我這個人有個不好的毛病。喜歡念舊。這就好比一個人的口味一樣，口味習慣了，再好的山珍海味也會覺得寡淡無味啊。”
陸天明淡淡一笑，“我不一樣。我喜歡嘗試新的東西。就好像喝酒一樣，我不看牌子，來者不拒。好喝，就多喝一口。不好喝，我一滴不沾。”
“看得出來啊。”
胡楚笑呵呵道︰“說實話，我在省里工作的時候，就經常听到你的名字。陸書記，我是打心眼里佩服你啊。你看看，山南縣解禁煙花爆竹這件事，影響有多大？到現在啊，各方面的意見都還沒統一過來。”
“是嗎？”陸天明笑著問道︰“胡縣長對這件事怎麼看？”
“我嗎？”胡楚遲疑片刻道︰“我當然認同陸書記你的做法。這煙花爆竹嘛，說是傳統，一點不為過。當初老祖宗定下來這麼一個放鞭炮的規矩，肯定有道理的。”
“但是......”胡楚話語一轉道︰“主要是現在的環境污染太嚴重了。我們出于愛護百姓，有些事啊，還是要忍痛割愛啊。”
陸天明哦了一聲，從胡楚面前拿過去杯子，要親自給他倒酒。
胡楚連忙用手將杯口遮住道︰“這怎麼行啊？怎麼能讓陸書記給我倒酒？還是我來。”
說著，他就動手來搶陸天明手里的酒瓶。
陸天明拿著不肯松手，緩緩說道︰“胡縣長，今天你是客，我是主。哪有客人倒酒的道理？”
他一句“主”“客”，便將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開了。
胡楚當即明白了過來，他認真說道︰“陸書記，我今天想反客為主啊。”
陸天明搖搖頭道︰“你只能客隨主便。”
短短幾句話，背後的意思卻明顯不過了。
陸天明暗示他，在山南，他是主，你胡楚只能是客。而胡楚一句“反客為主”，就是想告訴陸天明，他胡楚可不是來做客的。
但是，陸天明沒有給他任何機會，他一句“你只能客隨主便”，就暗藏了警告的意思在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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