鍍鉻公司老總繞了一個大圈子，終于把話題繞到了環境污染問題上來了。
“各位領導，我不是在向你們唱苦。而是我們做企業的，沒有你們的幫助與關心，我們很難在山南立足啊。當然，如果山南真不歡迎我們，我們也不是沒地方可去。”
付總緩緩說道︰“我給各位領導匯報一個情況吧。目前，有一些不明真相的群眾跑去縣委縣政府鬧事，對我們企業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付總再一次環顧大家道︰“各位都是山南縣未來的希望，我希望我們公司能在各位領導的扶持下，乘風破浪，揚帆出海。”
付總前前後後講了足有半個小時。
他的話，總結歸納起來就是兩點。一是他看好山南縣，願意與山南縣一道前進。
另一方面，他暗示在座的人，要發展，就得有犧牲。
而他說的“犧牲”，指的就是他的企業給山南造成的環境污染。
曹春在他把話說完之後，顯得心情沉重。他緩緩起身道︰“我來補充幾句吧。剛才付總說的這些情況，我相信各位都明白了。”
“為什麼我們山南的經濟發展上不去？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思想觀念沒改變，格局沒上來。”
“我去過沿海地區很多次。認真考察和分析過沿海地區的經濟發展規律。說實話啊，所有的收獲，前期都是要付出犧牲的。”
“打個比方，就拿我們現在的社會來說，如果沒有前輩拋頭顱，灑熱血的犧牲，會有我們今天這樣美好的生活？”
“有人說，鍍鉻公司給山南帶來了嚴重的污染，甚至有人說，有人生了癌癥，也將責任歸咎在鍍鉻公司身上。這完全是無稽之談嘛。”
曹春緩了一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後說道︰“今天，趁著這個機會，副總本想請大家實地親眼見證他們公司的排污工程。讓事實說話，把社會上的一些污蔑之詞，來一個完美的駁斥。可惜，今天他們公司有一個工程改造的大事需要進行，不方便大家參觀了。”
“但是，付總說了，隨時歡迎在座的各位去公司做客。”
曹春講完話，付總便示意他的手下進來了。
他居然給每人發了一個紅包。
“這是點小心意，請各位領導笑納。今天能請與各位領導暢談。是我的榮幸啊。”付總笑眯眯地解釋說道︰“這是誤餐費。小小意思。”
陸天明接過紅包，隨手捏了一下厚度，心里便明白過來，這個姓付的老總出手不小氣，應該是下了血本。
果然，在所有人都笑納紅包之後，付總還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態，拿出來一份材料說道︰“各位領導，有點小事還要麻煩大家。這是我們公司關于排污的說明材料，我想請各位領導在上面簽個名，幫我做個見證。”
成艷霞第一個站出來說道︰“付總，不是我們不願意簽這個名字。而是我們根本就沒見到你說的排污情況。你要我們怎麼簽字？這不是作假證嗎？”
付總趕緊拍著胸脯說道︰“請大家放心。我本人以人格擔保，絕無虛的。”
張悅緊跟著說道︰“是啊，付總，我們沒去過你們公司，這個字，真不能簽。”
會議室頓時響起一片嗡嗡聲。
陸天明看了一眼曹春，發現他面色鐵青，一言不發。
有了成艷霞和張悅的帶頭質疑，其他人跟著質疑起來。沒有一個人主動在材料上簽字。
付總進退兩難，眼巴巴地看著曹春，似乎在等待他說話。
曹春顯然也意識到了。他招招手示意人將材料拿過去，認真看了一遍後說道︰“拿筆來，我簽。”
他龍飛鳳舞地寫下自己名字後，將材料直接遞給了陸天明。
學員班的班長雖然到現在還沒正式宣布，但在學員的心里，都知道班長將產生在陸天明和曹春之間。
曹春是領導看中的，內定的班長。而陸天明是全班三十八個學員民主選出來的班長。
究竟誰上誰下，學校至今沒有一個明確的態度。
讓曹春上，顯然會讓其他學員心里不服。這不利于團結。
讓陸天明上，又是領導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黨校干脆沒有了態度。
曹春已經簽了名字，如果陸天明再簽上他的名字，就等于學員班兩個可能擔任班長的人，都有了鮮明的態度。
“簽還是不簽？”陸天明心里急劇地想。
成艷霞說得對，既然大家都只是單方面听了匯報，卻沒具體去實地考察見證，在材料上簽上名字，就是對自己的不負責。
付總拿出來的材料，就是證明他們公司在排污方面做得很好。他們的排污工程，是符合國家規定的。
材料當中對群眾舉報、上訪給予了嚴厲駁斥。指出群眾舉報、上訪是受到一些人的蠱惑。目的是破壞山南縣的工業建設。其心可誅。
曹春將他遲遲不動筆，便似笑非笑地問道︰“天明，你怎麼不簽？”
陸天明笑笑道︰“曹鎮長，你覺得可以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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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可以簽。”曹春不滿道︰“現在干一件事啊，很難。得紅眼病的人太多了。付總公司有不有問題？我不能說完全沒有。但是，任何事都需要一個發展完善的過程啊。”
陸天明連忙說道︰“曹鎮長說得對。”
曹春道︰“既然你覺得我說得對，為什麼還不簽名？”
陸天明道︰“你說得對，不等于我可以簽名。曹鎮長，我認為簽名這件事還是要慎重一些。再說，我們簽這個名，有什麼用？”
付總趕緊解釋道︰“主要是我們要對縣里有個交代。”
曹春不耐煩地催促他道︰“天明，大家都還等著你啊。”
陸天明聞言，順手將材料遞給旁邊的一個人說道︰“先請大家簽吧。我簽不簽，意義不大。”
陸天明說這句話，包含兩層意思在里面。
雖說這屆培訓班主要力量來自各鄉鎮。但是這些來自鄉鎮的學員，身份和職務都比陸天明高。而且，他們的資歷更是比陸天明要深厚得多。
其次，陸天明目前的身份只是苦水鄉的團委書記，他沒有任何的政治資本。
如果不是因為他是學員班的一員，是沒有人會去多看他一眼的。
因此，他的意見可以說是微不足道。
他將材料轉交給別人的動作，讓曹春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起來。
材料轉了一圈，除了曹春的名字外，材料上沒有多出一個名字。又回到了陸天明這里。
陸天明知道，再推下去就沒意思了。
他一臉為難地說道︰“曹鎮長，付總，真對不起。這個名，我不能簽。”
他說完後，不顧曹春的憤怒和付總的尷尬，起身往外就走。
當然，他將紅包留在了位子上。
成艷霞第一個跟著他起身出門。張悅緊隨在她之後。
會議室死一般的沉寂。開始有人陸續起身跟著出門。
沒一會，會議室里便走得干干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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