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上桌之後，縣委辦副主任丁偉才匆匆趕了回來。
縣里要召開團代會，省里有督察組要下來。這幾天，丁副主任忙得腳後跟都要飛起來了。
丁偉雖然是縣委辦副主任，卻將縣委辦的主要工作都抓在手里。
書記路遠睜只眼閉只眼，任由主任與副主任爭權奪利。
這樣一來，反而讓路書記能更多掌握縣里的情況。畢竟，主任與副主任，都會爭著把最新情況匯報到他的面前。
“老鄧，給我把按摩椅打開。”一進門，丁副主任便捶著腰眼說道︰“我這腰椎盤突出的毛病，怕是又犯了。”
毛琴不滿道︰“不讓你忙，你偏要忙。別人願意忙，就讓他忙去。你多大年紀了，還爭什麼啊？”
丁副主任瞪一眼妻子道︰“老毛，你懂個什麼？退下來之前，怎麼也要爭取個副縣級吧。”
毛琴道︰“副縣級有什麼了不起？不要不行？”
“不行。”丁副主任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不是面子問題，是待遇問題。我上了副縣級，今後也是給孩子們解除負擔，有什麼不好的？”
毛琴道︰“我已經是副縣級了。你不是，問題也不大啊。”
丁偉哼了一聲道︰“難道你一輩子都要強壓我一頭？”
他們夫妻根本不顧客廳里還坐著陸天明，這讓丁曉萌尷尬得臉都紅了。
她不得不攔住父母吵嘴，生氣道︰“你們也不看看家里有沒有客人。”
丁偉這才滿臉和氣地對陸天明說道︰“小陸，來了啊。听說，你去過費縣長家幾次了？”
陸天明解釋道︰“也沒幾次。主要是費琳的身體不好。我去幫她看看。”
他說話的時候，丁曉萌的一張臉已經拉得很長。她不滿說道︰“你現在都不是醫生了，給人看什麼病啊？小心有人舉報你非法行醫。”
陸天明道︰“我現在雖然沒有從事醫生職業，但我的行醫資格證還是沒吊銷啊。”
毛琴接過去話說道︰“小陸說得對。家里有個醫生方便，今後我和老丁有個頭痛腦熱的，就不用往醫院跑了。再說，給自家人看病，就算有人舉報，也算不上是非法行醫吧。”
陸天明連忙說道︰“毛姨，以後你和丁主任身體不舒服了，就告訴我吧。”
毛琴高興道︰“你看，還是小陸懂得體貼人。小陸啊，今後免不了要麻煩你啊。”
丁曉萌埋怨道︰“媽，人家哪有空。你都是縣領導了，頭痛腦熱的，醫院跑都跑不贏來討好你。哪里還輪得到他來看病。”
毛琴瞪她一眼道︰“別人我不放心。”
說了幾句，丁曉萌看一眼飯桌道︰“菜都要涼了。你們還在說什麼呢？我餓了。”
丁偉笑眯眯道︰“我們家公主餓了，開飯吧。”
坐在桌子上的丁偉掃一眼飯桌，發現沒有酒，便讓丁曉萌去他書房將他珍藏的一瓶三十年茅台拿出來。
丁曉萌開玩笑道︰“爸，你不心痛？”
丁偉大度地揮揮手道︰“心痛什麼？這酒就是拿來喝的。我早說過，這瓶酒一定要等到合適的人來才喝。今天小陸來了，還不喝，等什麼時候？”
毛琴跟著笑呵呵說道︰“你還記得你爸當時是怎麼說的吧？他說，找女婿一定要找個會喝酒的。不會喝酒的女婿，話都說不到一塊。”
丁曉萌羞紅了臉道︰“媽，你說什麼呀？我爸的身體，能喝嗎？你們呀，還是保重自己的身體吧。”
丁偉不管女兒的埋怨，轉過頭問陸天明道︰“小陸，喝點？”
陸天明過去很少喝酒。導師說過，當醫生的人，特別是從事臨床醫學的人，最好少接觸酒。
酒這東西，年輕時喝喝還沒事。到老了，一雙手就會不由自主地顫抖，這很不利于醫生拿手術刀。
陸天明是屬于酒量大，沒酒癮的人。
既然丁副主任問自己了，他也不好推脫了。
“丁主任，我可以陪你喝點。”
“這才對嘛。”丁偉高興地吩咐丁曉萌道︰“去把酒拿來。今晚啊，爸高興。必須要喝。”
縣里召開團代會不重要。重要的是省督察組要來山南縣。
這次來山南縣的督察組組長是丁偉的老朋友。叫黃順。黃順原來是衡岳市委的干部，後來調到省委工作。
這些年黃順混得很不錯，他現在是省紀委監委的處長。
黃順這次帶隊來山南縣督查，是例行公事。
每年，省委都會安排督察組下來各縣市，目的是給群眾打開一條舉報的通道。
丁偉在山南縣能順水順風，與黃順多少有點關系。
誰都知道，得罪丁偉，就是得罪黃順。
得罪黃順，誰心里都沒底。
畢竟，紀委要查一個人，再清白的人在紀委面前走一遍，都能找出無數的問題。
“小萌，你黃伯伯這次來，是好事。”丁偉道︰“現在的山南縣啊，情況很復雜。上級再不介入，到時候會亂成一鍋粥。”
丁曉萌道︰“爸，黃伯伯他是紀檢委系統的，不可能插手山南縣的具體事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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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是省領導，怎麼說是插手呢？”丁偉笑眯眯道︰“是指示。”
丁曉萌道︰“反正與我無關。”
丁偉正色道︰“怎麼無關？這次你黃伯伯下來啊，主要是督查三年前的人大選舉案的。你媽如果不是被人陷害，她現在應該是縣人大副主任。怎麼也不該去政協當個無權無勢的什麼副主席。”
丁曉萌道︰“爸，我媽工作了一輩子，現在去了政協，我覺得是最好的結果。”
丁偉掃一眼女兒，淡淡說道︰“你小孩子，不懂。”
陸天明坐在飯桌上，听他們議論縣里的人和事，就像听天書一樣茫然。
丁副主任盡管只是縣委辦的副主任，但山南縣的大小事務，沒有他不清楚的。所有需要通過縣委辦的工作，沒有他丁副主任點頭簽字，很難貫徹執行下去。
也就是說，在山南縣，丁偉是個真正的實權人物。
茅台酒一打開，整個屋子都香了。
丁曉萌主動說道︰“爸，我也陪你們喝一杯吧。”
丁偉點點頭道︰“也好。干脆，你給你媽也拿個酒杯來。大家一起舉杯慶祝。”
“慶祝？”丁曉萌問道︰“爸，有什麼事值得慶祝？”
丁偉毫不隱瞞道︰“有些事，家里人知道應該。我實話實說吧，這次督察組來的矛頭，就是針對他姓吳的來的。他這個縣委辦主任的位子，怕是坐不穩了。”
毛琴插言道︰“老丁，有些事，不必過激。老吳雖然搶了你的位子，但說實話，老吳做人還是很敦厚的。你看看這些年，縣委辦的權力不都在你手里嗎？”
丁偉不屑地說道︰“那是他吳朝山奈不何我。再說，權力真在我手里嗎？老毛啊，虧你還是縣領導，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的東西啊。縣委辦的事務，如果不請示他吳朝山，能行嗎？”
毛琴道︰“總之，我不建議你這樣搞。老吳有問題，自然有人會搞他。你和老吳是一個單位的，他出事了，你能好得了？”
丁偉似笑非笑道︰“我這次啊，不但要讓吳朝山吃不了兜著走，我還要讓姓費的難過。”
丁曉萌狐疑地問道︰“爸，怎麼又扯上費縣長了？”
丁偉不以為然地說道︰“誰讓他與我搶女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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