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會議一散，陸天明一出禮堂大門，他便被人攔住了。
“你是苦水鄉的陸天明吧？”攔他的人，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很斯文。
陸天明看他一眼，回答道︰“我是。你是......”
“我是費縣長的秘書。費縣長讓你去一趟他的辦公室。跟我來吧。”秘書的口氣不容置疑。
陸天明心里咯 一響，心想，糟了，麻煩來了。
山南縣委縣政府在同一棟大樓辦公。縣委居東，縣政府居西。
到了費縣長辦公室門口，秘書讓他在外邊等一會。他進去里面通報。
沒一會，秘書出來了，小聲說道︰“你進去吧，費縣長在等你。”
陸天明只覺得腳下就像墜了鉛塊一樣，根本挪不動腳。他知道，進去就是挨叼的事。可是不進去，根本做不到。
若是換在平時，他很難有機會見到書記縣長這一類的大人物。畢竟，一個鄉干事，在領導的眼里沒有任何存在感。
但是現在有機會見領導，他卻不想要這個機會了。
他只能硬著頭皮，小心翼翼進門。
“陸天明？苦水鄉干事？”費縣長冷笑著說道︰“你代表你們苦水鄉來開會。我問你，你听進去了多少？”
陸天明根本不敢回答。開會的時候，他一直心不在焉。領導在台上講了什麼，他充耳不聞。他心里記掛的是苦水鄉遭災的群眾。
“說說吧，苦水鄉遭災的情況。”費縣長的口氣溫和了一些。
陸天明趕緊說道︰“領導，具體情況我不是太清楚。因為災害來得太突然了。但是我保證，損失不會小。”
“有多大？”費縣長眉頭緊皺道︰“陸天明，為什麼縣里到現在還沒接到你們鄉遭災的匯報？”
陸天明也有些吃驚，他不知道鄉政府到現在還沒將災情匯報到縣里來。
“不會吧？”他脫口而出道︰“情況那麼嚴重，鄉政府沒匯報？”
費縣長罵了一句，“這個陳亮，在搞什麼鬼？”
縣經濟工作會議為期三天，今天是第一天。明天的會議議程，就是分組討論。分組討論其實就是結對子。一般是相熟的鄉鎮坐在一起，共商發展計劃。
過去，苦水鄉是唯一一個沒有鄉鎮結對子的鄉。大家都嫌棄苦水鄉太貧窮。與苦水鄉結對子，幾乎就是扶貧。
連續幾年會議開下來，苦水鄉一直保持著孤家寡人的地位。因此，分組討論對苦水鄉而言，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你現在回去。會議也不要參加了。”費縣長看了他一眼道︰“但是，我要交給你一個任務。你必須把苦水鄉遭災的全部真實情況摸清楚，再單獨給我匯報。”
陸天明訕訕說道︰“領導，我們鄉領導會來匯報的。”
“你听不清我的話？”費縣長的眉頭又一次皺了起來，“還是你理解不透我的話？”
陸天明道︰“領導，我沒資格單獨向您匯報啊。”
“我說有就有。陸天明，你要是敢隱瞞任何情況，我一定會嚴厲處分你。走吧。”
從縣長辦公室出來，陸天明一身衣服全濕透了。
等他趕到會議餐現場，發現人家早吃完了。服務員已經在收拾餐桌了。
開了半天的會，連個會議餐都沒撈著吃。陸天明心里窩著一股火，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在街上找了一家粉面館，匆匆吃了一碗米粉，便急急忙忙往苦水鄉趕。
大災過後，必有重大疫情。他必須要做好防範工作。
等他趕回鄉政府，天已經擦黑。
昨夜暴雨，已經將電線線路損壞。全鄉從昨夜起就陷入了停電狀態。
鄉政府辦公室里，都點著蠟燭。
听到陸天明回來了。鄉長陳亮立即將他叫了過去。一開口便問他，“天明，你怎麼回來了？”
陸天明苦笑著道︰“費縣長讓我回來的。”
“費縣長叫你回來的？不是還有兩天會議嗎？”陳亮狐疑地問道︰“是不是有什麼情況？”
陸天明小聲問道︰“陳鄉長，我們還沒將遭災的事向縣里匯報嗎？”
陳亮眉頭微皺道︰“匯報的事，魏書記有安排。”
陸天明試探著說道︰“這麼大的事，恐怕瞞不住哦。”
陳亮哼了一聲道︰“陸天明，你什麼意思？我有說過要瞞報嗎？”
陸天明沒敢再說話。他在心里想，鄉里遭災了，應該第一時間向上級匯報，爭取上級支援。
從陳亮的話里他能听出來，災情過去一天了，苦水鄉還沒將遭災情況匯報上去。
鄉政府不匯報，難道有隱情？
“天明啊，我與魏書記商量過了。非必要，還是不驚動縣領導。遭了災，我們應該要做的，就是積極展開自救啊。”
“自救？”陸天明小聲說道︰“陳鄉長，我今天去縣里，這一路上發現情況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嚴重不少啊。”
陳亮不屑地反問他道︰“你想象中有多嚴重？”
陸天明頓時語塞，半天沒吱聲。
這時，書記魏龍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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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天明趕緊叫了一聲“魏書記。”
“回來啦。”魏龍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不是有三天的會議嗎？你怎麼就回來了？”
陸天明沒敢把費縣長的話說出來，他敷衍著說道︰“縣領導知道我們鄉遭災了，讓我回來救災。我想，災情發生了，一定會有疫情跟著來。”
魏龍點點頭道︰“是啊。天明，我怎麼就忘記了你過去是醫生呢？你提醒得好，防疫工作就交給你去負責。記住，不能出任何問題。”
陸天明道︰“防疫工作很復雜，不但需要人手，還需要不少消殺藥品。”
魏龍道︰“這個好辦。我把鄉衛生院的全部人馬調配給你。至于藥品，盡量想辦法解決。實在不行，你是醫生，你來想辦法。”
陸天明哭笑不得，心里想，自己只是一個醫生，難道還會生產制造消殺藥品？
苦水鄉衛生院的情況他比誰都清楚。雖然號稱衛生院，其實還趕不上城里隨便一家私人診所。
衛生院缺醫少藥是常事。在他未來苦水鄉之前，衛生院所有人加起來還不足十個人。
衛生院大多是些頭痛腦熱的藥，哪里有防疫要求的大量消殺藥品？
見陸天明不吱聲，魏龍問道︰“天明啊，你還有問題？”
陸天明連忙說道︰“沒有，沒有。我今晚就去衛生院組織一下。”
陳亮道︰“對了，天明，工作上有困難，要及時與領導溝通。要絕對保證不能擅自做主。你明白吧？”
陸天明嗯了一聲，心情沉重從陳鄉長的辦公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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