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肩膀微微下垂，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失落，仿佛背負著沉重的負擔。
雪無塵卻只是溫柔地搖了搖頭，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眼中的愛意愈發濃烈。
他的指尖輕輕撫上玉燕的臉頰，手指修長而溫暖，輕輕摩挲著她的肌膚，仿佛在描繪著她的輪廓。
“我還記得我初見你時，那時候你興高采烈的講述著你在外界的見聞，像一只活潑自由的小燕子一樣，渾身散發著無盡的活力。
你身上的那股生機勃勃的氣息，是我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宮門，從未見過的獨特風景。
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你注定不是屬于這里的。你就像一只向往藍天的飛鳥，待你羽翼豐滿之時，你總會展翅高飛，宮門的圍牆，困不住你。”
雪無塵說著，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個荷包。
那荷包雖已有些陳舊，但卻被保存得十分完好，正是玉燕曾經送給他的。
但讓玉燕沒想到的是，其中藏著的，竟然是一封詩箋。
古寺香煙繞，危樓穢氣漫。善邪同此世，因果未曾闌。
義士拔劍怒，草寇豎眉蠻。效古誅邪祟，驅馳北復南。
華燈演宮羽，寒蟬畏欲貪。世如殘病體，人命幾循環。
玉燕並不擅長作詩，當初寫下的時候也不過是一時心情煩悶，隨手胡亂所作，寫完之後便隨意地將其丟掉了，早已忘卻了這件事。
沒想到，竟被雪無塵看到，還如此用心地抄錄下來，一直貼身收好。
“這首詩的含義，其實我一直都不明白，以至于我一直以為，只要能護你安好，便是我平生最大的夙願。
可直到這次離開宮門，見到外面的世界，我才明白，原來你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麼保護。”
雪無塵說著，目光再次落在玉燕身上，眼神中帶著一絲理解與釋然。
“而今看到你所達成的一切，我才終于明白，我愛上的，從來都不是江南楊柳下的燕子，而是九天雲霄間的鳳凰。”
“那……你今後打算如何？”玉燕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雪無塵的眼神變得更加柔和，他輕輕將玉燕擁入懷中，輕聲說道︰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無論你是宮門的二小姐，還是大梁的燕王，亦或是某人的妻子，只要你需要，我便在。”
玉燕心中五味雜陳，微微皺眉，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糾結。
若說宮尚角那份熱烈而直白的愛，恰似熊熊燃燒的烈火，熾熱而猛烈，瞬間就能點燃她內心深處的某些情愫，讓她不由自主地心動；
那麼雪無塵的這份默默守護，則宛如山間潺潺流淌的溪流，靜謐而溫柔，在她心底的每一寸角落，緩緩蔓延，絲絲滲透，令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忽視。
然而，盡管這份心動與在意是如此真切，玉燕心里卻無比清楚，自己對他們，終究談不上“愛”。
她輕輕搖頭，嘴角泛起一絲自嘲的苦笑。
雪無塵似乎也明白她心中的顧慮，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長發，手指穿梭在她的發絲間，眼神里滿是憐惜與溫柔。
“燕燕，我知道你並非無情之人，你只是滿心恐懼。你害怕自己會在這紛繁復雜的世間受到傷害，害怕那些曾經信任的人會突然背叛你。
不過，這一切都沒關系，我願意用時間和行動，慢慢地向你證明，在這殘酷的世間，除了那高高在上、冰冷刺骨的王座之外，還有更加溫暖的人心，值得你去擁抱。”
“可是……你就不怕自己這般深情，最終得不到任何回報，有朝一日會被我辜負嗎？”
然而雪無塵只是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眼神中滿是堅定與執著。
“沒關系，只要你好，我就好了。”
玉燕的眼眶頓時紅了，那一直以來強撐著的堅強，在這一瞬間如冰雪般消融。
她像是終于卸下了心中那沉重的負擔，徹底地投入了雪無塵的懷中，將自己長久以來積攢的所有委屈和不安，如同決堤的洪水般，一股腦地傾瀉了出來。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雙手緊緊抓住雪無塵的衣衫，淚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來，浸濕了他的衣襟。
王座是冰冷的，而愛人的懷抱是溫暖的。
——這種話也就傻子才會信。
她在心中暗自冷笑，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盡管此刻她正沉浸在雪無塵的懷抱中。
燭光在風中搖曳不定，昏黃的光影在牆壁上肆意舞動，一旁的香爐中，青煙裊裊升騰，緩緩彌漫在整個房間。
玉燕靜靜地看著身旁淺眠的雪無塵，他的臉龐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柔和。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手指沿著他的眉毛、眼楮輕輕滑過，眼神中帶著一種復雜的情緒，有審視，也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感慨。
真是涉世未深的小少爺，不過是出了那與世隔絕的籠子，在外面的世界飛了一圈，就自以為洞悉了一切，什麼都懂了。
這樣不求回報，不怕辜負的深情令人感動嗎？或許吧。
但玉燕卻並不會因此相信雪無塵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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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他的真心是堪破人心後的釋然與坦誠，還是只是無知者無畏？
一個長久躲在與世隔絕的地方，連外面的人都沒見過幾個的人，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地妄談自己不怕背叛，不怕受傷。
他這輩子見過最壞的人，只怕也就是當初那些闖入宮門的無鋒刺客了吧。
沒有經歷過任何真正的危險和黑暗的人，當然有底氣說出自己不畏懼這樣的話。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人心險惡，什麼叫世態炎涼。
玉燕太知道雪無塵在想什麼了，他之所以不嫉妒宮尚角，大概是因為在他心里，那些男人不過是自己利用的工具，根本不了解自己。
唯有他，雪無塵，才是那個真正可以為自己付出一切，不求任何回報的真愛之人。
而他的不求回報，當真是一點私心都沒有嗎？
他是否害怕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完全被權力吞噬，而失去了他最初喜歡的那份生機？
他的無私奉獻背後，是否也有對自己感情能否長久維系的不安？
玉燕無奈地搖搖頭，覺得雪無塵的這種想法，不過是一種自我陶醉式的幻想。
有些人在感情中，似乎就喜歡沉浸在自以為是的深情中，感動于自己的無私奉獻，並為此樂此不疲。
算了，反正自己也是既得利益者，他開心就好。
一個好用又听話的打手，不用白不用，她也樂得陪他演這場戲。
至于感情什麼的……
皇位太冷沒關系，她可以用敵人的血來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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