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聲音稚嫩帶著鄙夷︰“听聞北荻人野蠻，喜歡手抓著東西吃，就像狗趴在地上啃骨頭。”
慕容拓聲音落下，周圍又響起陣陣笑聲。
“這樣，你現在就趴在地上，將這荷花酥舔干淨，本皇子再送你一盤糕點如何？”
赤星低著頭，仿佛沒有听見。
“喂，臭啞巴，殿下跟你說話呢，你是聾了嗎？”
二皇子的伴讀羅武走過來狠狠推了赤星一把，小小的人一個不穩就從椅子摔了下去。
下一瞬，另一道身影猛然跑過來，對著羅武抬腳就踹。
只听羅武悶哼一聲，整個人往後摔倒，然後面露痛苦捂著腹部，不可置信看著面前的太子殿下。
然而太子卻一眼沒看他，轉而面向二皇子，他說︰
“二皇兄這是公然挑起兩國不和嗎？還是說，父皇都沒有處置的人，你有資格濫用私刑？”
“你，你胡說，本殿不過是與他開個玩笑。”
九歲的慕容拓平日里不學無術，他只知道赤星是敵國送來的質子，當然要好好欺負。
他哼了一聲︰“不過是個北荻不受寵的王子，說不定北荻早就厭棄了他，否則怎會將他送來？”
這話說出來，其他人都恨不得自己是聾子。
再不受寵，那也是北荻送來的質子。
說什麼厭棄，這話說出來豈不是在說，北荻壓根就沒有把東乾放在眼里，送個沒用的人過來？
這話出自一個皇子之口，就連一向喜歡煽風點火的大皇子也不敢說話了。
二皇子說完這句，顯然發現自己說得不對，但在慕容玉面前，他不想認慫，依舊梗著脖子跟慕容玉對峙。
慕容玉彎唇笑了笑︰“二皇兄還是慎言吧，若是這話傳到父皇耳朵里……”
他沒說下去，伸手把地上的小豆丁拉起來。
接觸到冰涼小手的那一刻，慕容玉忍不住皺眉，他直接牽著人到自己位置，長長的桌子下挨著自己旁邊加了張凳子。
拿出手帕，慕容玉仔細擦干淨小豆丁嫩生生的小手。
這才看向他的小臉，眼淚在大眼楮里盤旋，鼻子微微泛紅，癟著小嘴，可憐巴巴。
慕容玉把自己桌面上的荷花酥，推到赤星面前，習慣板著小臉，說話語氣冷肅︰
“吃吧。”
誰知道，小豆丁嘴巴一癟，眼楮一閉就搖頭。
滾燙的淚珠滴在慕容玉手背上，燙得他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小孩兒哭了，太子殿下第一次手足無措。
老五也愛哭，但那是嚎啕大哭，他可以把對方晾在一邊，等他自己哭完就知道過來抱著他喊太子哥哥。
可眼前的小豆丁不一樣，他哭起來連聲音都沒有，就這樣可憐巴巴掉眼淚。
他嘆了一口氣，掏出另一條帕子輕輕給他擦眼淚。
“哭什麼？不想吃就不吃，本宮又沒逼著你吃。”
小聲抽泣，肚子卻不合時宜咕咕叫出聲。
赤星愣了愣，顧不上哭，雙手捂著自己的肚子，臉頰微紅。
慕容玉冷峻的臉上多出一絲笑容，敲了敲桌子，小太監就把幾樣糕點一一擺出來。
“乖，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這些都是本宮的。”
大眼楮望著他眨了眨，像是在詢問。
慕容玉趕忙點頭，親自拿起一塊棗泥糕送到他嘴邊。
赤星張嘴小小咬了一口，好似見他不是真的要捉弄自己，才敢大口大口吃起來。
小太監有眼力見兒地給兩人送上茶水。
吃完了棗泥糕，赤星把手伸向剛才沒有吃到的荷花酥，這個他最愛吃。
吃到了好吃的，兒童狀態的赤星忍不住晃了晃腳，坐在板凳上，他的腳都踩不到地。
兩人也不管後面其他人的目光，一個使勁兒吃，另一個時不時喂水，自成一方天地。
這次休息時間比較長，等上課的時候，赤星也吃得差不多。
手又弄髒了，慕容玉接過小太監帶來的新帕子，又仔仔細細給他擦干淨。
赤星心里美美的，原來哭一哭這麼管用，要是不用回那個皇子所就更好了。
前幾天，南喬不見了，應該是被其他人指使去干粗活兒，他得想辦法把人弄回來。
可他現在剛滿六歲，啥也做不了。
這節課，依舊是劉侍講的，進門見赤星坐在太子殿下旁邊，他也沒什麼反應，就跟平常一般開始教學。
赤星听得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就要往後仰。
還是慕容玉眼疾手快撈了他一把，讓他趴在桌面上睡。
作為質子，學習與否都不是侍講們該管的，況且赤星身體不好，看起來年紀又小，劉侍講就沒把他喊醒。
上學早起，赤星這個小孩兒身體受不住，他是真睡著了。
一陣飯香引得赤星睜開了眼楮，才發現皇子們都在吃飯。
他們的飯菜都是由身邊伺候的小太監送來，宗室、侯府的孩子們多數是去善堂吃飯，只有赤星面前什麼都沒有。
身上也沒有銀錢，吃不到飯，肚子又開始咕咕叫。
嘴角下壓，眼眸又開始濕潤起來。
一塊紅燒肉送到他嘴邊，熟悉的少年音傳來︰“吃。”
赤星乖乖張嘴咬住那塊肉，香噴噴的紅燒肉。
咽下這塊肉，慕容玉拿勺子舀來一勺米飯。
這回不用他說，赤星乖乖張嘴吃完。
慕容玉自己沒察覺到自己嘴角的笑意，仿佛這頓飯比起從前的更香。
見赤星吃得歡，自己也忍不住吃了一大口，好像真的比昨天的飯好吃。
不用赤星動手，察覺赤星喜歡吃肉，他把所有肉都夾給赤星吃。
一頓午膳兩人都吃得飽飽的，但這並不代表慕容玉不追究沒人給小豆丁送飯這件事。
用過午膳，慕容玉牽著他出門散步，曬曬太陽。
只是下午剛上課，小豆丁就捂著肚子滿臉痛苦模樣。
慕容玉命人去請太醫。
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有人給他投毒，可送來的膳食都由宮人查驗過，況且他們兩人都吃了，他一點事沒有。
太醫匆忙趕來，給赤星看過之後，搖著頭說︰
“小公子這是脾胃不和，身體虛弱，需小心養著，清淡飲食，少食多餐，切忌過量飲食。”
慕容玉記起午膳時，給他喂了許多肉，心中懊悔。
赤星被小太監背回皇子所。
放在床上，被子隨便一蓋就出了門，嘴里罵罵咧咧︰
“真是麻煩，又要煎藥，咋不病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