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林混亂了。
所有記憶如同打翻的硯台，零碎不堪。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禮學堂，蓮花塔上經歷的幻境。
昏暗的地牢，被囚禁的大臣，還有那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人影——
……
[你認為的真相，不過是別人精心編織的謊言……]
[你以為自己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但你真的肯定，自己能順理成章地成為皇上嗎？……]
[太子殿下，我就是你的胞弟，李重九啊！……]
……
李重林攥緊拳頭，眼神犀利，“原來那不是幻境，而是預言。”
盧玉關皺眉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听不懂？”
李重九輕聲念道︰“皇兄，是時候認清現實了。”
“本王不信，除非父皇親口告訴我。”李重林咬著牙道。
“你還要執拗多久？”李重九紅著眼眶道，“一口一個不相信，難道我的處境就不尷尬嗎！？”
這番話喊出來，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重九聲音顫抖，“快二十年了，我才知道自己的生父究竟是誰。”
“難怪父皇從未對我有所恩寵，原來他一直都知道，我並不是他的孩子……”
“怪不得母後被禁足深宮，日日對著牆上的畫像祈禱……”
“連名字都取得如此隨意，我壓根就不該來到這世上！”
李重林沉默良久，凝視著他，“老九，我——”
“滾！”
李重九深吸一口氣道︰“別用這個名字叫我，我心里膈應。”
李重林的嘴唇囁嚅了幾下，終究還是沒再出聲。
他從未見過這般失態的李重九。
記憶中，這個弟弟哪怕在最艱難的時候，面上都總是帶著幾分淡然笑意。
可如今，那層偽裝被徹底撕開，露出的是千瘡百孔的心。
盧玉關小心翼翼地靠向趙子墨，同那兩人保持距離，生怕惹禍上身。
趙子墨伸臂摟住盧玉關，嘴上呢喃道︰“都是上一輩結出的惡果。”
他暗自慶幸，辛虧辛趙一脈單傳，不會惹出這種事端。
溫嵐楓冷不丁地開口道︰“你們先等等，萬血魔尊乃是數百年前的魔修，當朝僅有一百七十余年，如果說萬血魔尊與當朝皇帝是平輩，怎麼算都對不上吧？”
誒？
對哦。
盧玉關挑了挑眉，也發覺出些許不對勁。
李重林的生父是當朝皇上。
李重九的生父是眼前的萬血魔尊，同時還是皇上的兄弟。
這多少也有些牽強了吧？
“有沒有可能，是奪舍？”趙子墨忽然開口道。
溫嵐楓驚訝道︰“倒真有可能是這樣。”
盧玉關恍然大悟道︰“噢，我知道了，意思是萬血魔尊奪舍了李重九父親的軀體？”
“我覺得是這樣，不然，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釋。”溫嵐楓說道。
李重九听著他們的說辭，本就破碎的心愈發覺得疼痛，差點就要承受不住打擊昏過去。
李重林趕忙上前去扶李重九，卻被他一把推開。
“不需要。”
李重九淒慘地說著，頭也不回的往大殿外走去，直到再听不見喧鬧的打斗聲，才駐足停下。
他像是被抽走了渾身的力氣，一下子癱倒在地，雙肩止不住地顫抖。
那些無人問津的日子，如同走馬燈一般劃過腦海。
別的皇子在父皇膝下承歡，他卻只能守著清冷的宮殿，與桌椅為伴。
在學堂上，因沒有父皇賞賜的名貴筆墨，被其他皇子肆意嘲笑，他默默忍下，只盼著有朝一日，能憑自身作為得到父皇的側目。
直到他被測出雙靈根天賦，本以為能被父皇青睞，可李重林的光芒卻始終壓在自己頭頂。
“……既如此，就讓重九隨太子一並入學罷。”
“……謝父皇！”
他本來都認命了。
覺得自己伴隨李重林左右，做肱骨之臣，也是極好的，奈何母後一而再再而三地慫恿他。
“……那個位子是你的，本就應該屬于你！”
他當初不理解的話，現在總算懂了。
不算遲。
像一把剜心的刀子，扎得剛剛好，令他痛到窒息，直至叫不出聲。
“九皇子殿下！——”
“殿下！——”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李重九這才微微抬頭。
張修正帶著一眾士兵趕來。
“李重林的部下？”李重九問道，“你們怎麼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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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九淡漠地說道︰“不必進去了。”
張修愣道︰“啊？”
李重九︰“都死了。”
張修︰？
李重九冷笑一聲，剛準備起身，卻被一眾士兵扛起。
“你做什麼？”
“既然九皇子殿下還活著，微臣便不能不管，”張修認真地吩咐道，“都听好了，把九皇子殿下安全運送出去，要是敢丟了一根汗毛，拿你們試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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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
李重林望著空落的殿門，心中五味雜陳。
“都別愣著了，有什麼糾葛之後再說。”溫嵐楓喝道。
眾人這才緩過神來，李重林抓起龍紋劍，重新面向萬血魔尊，“仙師說得對，先把魔修鏟除，才是要緊之事。”
趙子墨攥緊斧柄，亙古洪荒體瞬間激發。
溫嵐楓驚訝道︰“居然還是特殊體質？沒想到凡塵還有這等天賦之人，有沒有興趣考慮考慮進玄玉宗？”
趙子墨沉聲道︰“多謝仙師垂愛，在下暫時沒有打算。”
“那還真是可惜，”溫嵐楓咋舌道，“本以為能將你和盧玉關一同納入宗門，看來是我熱臉貼上冷屁股了。”
“姐姐別這樣說，他就是這個性子，你別跟他一般見識。”盧玉關趕忙摻和道。
“還是你嘴甜。”溫嵐楓笑道。
幾人迅速投入戰斗，同玄玉宗的援軍一起，抗擊萬血魔尊。
不得不說，雙拳難敵四手，張洛城和清雪仙師當頭，其余弟子掠陣，這麼多金丹修士和法器，即便萬血魔尊邁入元嬰期，也難以抵擋。
足足數日之久，萬血魔尊終于敗下陣來，他的頭顱被活生生砍下，裝進木盒內。
然而，盧玉關沒有注意的是，他的靈寵小芝麻，竟偷偷溜進殿內擺放的一具棺材內，僅是瞬息的工夫，便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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