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李煜這位九天降臨到李夢楠膝下的嬌嬌女，跟隨著不苟言笑的養父前往縣城買書。他們一路沒有歡歌，卻也慢聲細語，讓李煜倍感溫馨
拖拉機走了近一個小時才到縣城的街口，比起鎮上只有兩丈寬的土路，縣城的街道寬多了，能並排走三輛自行車
藍色的公交車慢悠悠地開著，車身上寫著“縣城火車站”的字樣
車窗里探出幾個孩子的腦袋，好奇的看著外面，街邊的小販扯著嗓子叫賣
有賣包子的，“熱乎的肉包子，兩毛錢一個！”
有賣布料的，“新到的花布，做衣裳好看！”
還有擺著連環畫的小攤，攤面上鋪著塊塑料布，上面擺著《三國演義》、《水滸傳》的連環畫
幾個孩子蹲在攤前，看得入了迷，李煜的眼楮都看不過來了，一會兒指著公交車，一會兒盯著連環畫攤，恨不得長出兩雙眼楮來
“先去新華書店。”李夢楠把書收進書包，小心翼翼地折疊好書頁，才牽著李煜的手，順著人流往街里頭走
他的手很穩，掌心帶著點溫度，李煜跟著他，一點都不覺得害怕
新華書店是縣城里少有的兩層小樓，紅磚牆，玻璃門擦得 亮，門口掛著塊木牌子，寫著“新華書店”四個黑字，是用毛筆寫的，筆鋒有力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淡淡的油墨香，比家里的舊書味要清淡些，還夾雜著點紙張的清香。一樓是少兒讀物和年畫，二樓是成人書籍和古籍
櫃台後面站著個穿藍色工裝的阿姨，臉上帶著笑，看到有人進來，就問︰“同志，要找什麼書？”
“你在一樓看一會兒，別亂跑，我去二樓找幾本書。”李夢楠蹲下來，跟李煜交代
他的中山裝領口蹭到了李煜的額頭，帶著點肥皂的味道，“要是餓了，就先吃個糖糕，別把油脂扔在地上，找個垃圾桶扔了。”
“好！”李煜點頭，看著李夢楠上了二樓的木樓梯。樓梯是木頭做的，踩上去咯吱咯吱響
他走得很輕，怕影響到別人。李煜等他上了樓，才轉身跑到少兒讀物區
少兒讀物區的書架不高，正好到李煜的胸口，上面擺著各種童話書
有彩色封面的《白雪公主》，封面上的白雪公主穿著藍色的裙子，身邊圍著七八個小矮人
有《小紅帽》，小紅帽，戴著紅色的帽子，手里提著個籃子
還有他早就想看的《西游記》連環畫。封面上的孫悟空拿著金箍棒，威風凜凜
李煜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格林童話》，這本書的封面是綠色的，上面畫著個小房子
房子的屋頂是紅色的，煙囪里飄著煙，看起來特別溫馨
她靠在書架邊翻了起來，里面的插圖色彩鮮亮，字是帶拼音的，他看得入了迷，連旁邊有人走過都沒有注意
他看到《灰姑娘》的故事時，忍不住小聲讀了出來
“灰姑娘穿著水晶鞋，坐了王子的馬車……”正讀著，旁邊傳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你也喜歡這個故事嗎？”
李煜抬頭看到一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扎著兩個羊角辮，穿著粉色連衣裙，手里拿著一本《安徒生童話》
“我覺得灰姑娘好可憐，不過最後她嫁給了王子，真好。”李煜笑著說
“我也覺得。”小女孩湊過來跟她一起看，“我媽媽說，只要善良，就會有好運氣。”
兩個人正看得開心，李夢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煜兒，該走了吧？”
李煜趕緊合上書，有些不舍得地放回書架
小女孩也跟她說再見，拿著自己的書去找媽媽了
李夢楠手里拎著個紙包，里面裝著幾本厚厚的書，封面是棕色的，看起來很有分量
他看了眼李煜，盯著格林童話的眼神，她的眼楮亮晶晶的，還在偷偷往書架的方向看，就伸手把那本書抽了出來，遞給櫃台的阿姨，“這個也結賬。”
“阿爹！”李煜眼楮一亮，驚喜地看著他，手里的布包都差點掉在地上
李夢楠沒有說話，只是付了錢把書遞給李煜，“拿著吧，小心點，別把封面給弄折了。”
他的手指踫了踫書籍，好像在檢查有沒有損壞
出了新華書店，李煜緊緊抱著《格林童話》，像抱著個寶貝
李夢楠突然在街角的小攤上給他買了一串糖葫蘆，紅彤彤的山楂，裹著亮晶晶的糖衣，上面還串著兩顆橘子瓣，橘色的橘子瓣嵌在紅色的山楂中間，特別好看
李煜咬了一口，橘子瓣的甜和山楂的酸混在一起，汁水流在嘴角。他趕緊用袖子擦了擦，又遞到李夢楠嘴邊，“阿爹，你也吃一個。”
李夢楠搖了搖頭，卻伸手幫她擦了擦嘴角的糖汁，“你吃吧，我不愛吃甜的。”
李煜知道他是舍不得吃，就咬下一顆山楂遞到他嘴邊，“阿爹，就吃一個嘛，這個不酸。”
李夢楠沒辦法，只好張嘴咬了一口，山楂的酸味在嘴里散開，他皺了下眉，卻還是點了點頭，“嗯，是不酸！”
李煜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她今天第一次看到阿爹露出這麼明顯的表情，不像平時那麼嚴肅，反而有點可愛
“還有個地方要去。”李夢楠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上面寫一個地址，是用鉛筆寫的，字跡有些模糊
“我找一本《宋元學案》，新華書店沒有，上次跟張爺爺打听，他說他的舊書店里可能有。”
李煜跟著他拐進一條窄窄的巷子，巷子兩邊是低矮的瓦房，牆頭上爬滿綠油油的爬山虎，葉子層層疊疊，把牆面遮得嚴嚴實實的
偶爾有幾只雞慢悠悠地走過，脖子一伸一縮的好像在找吃食
巷子口有個老奶奶坐在小馬扎上，手里拿著針線，在縫一件小孩的衣服。看到他們笑著點了點頭
走了大概兩百米，就看到巷子盡頭有一家小小的舊書店，木門是深褐色的，上面的漆掉了不少，露出里面淺木色
門楣上掛掛著一塊褪色的木牌，寫著“老書齋”三個字，是用隸書刻的，字的邊緣都磨圓了
門是虛掩著的，能看到里面堆得滿滿的書架，還能听到里面傳來翻書的聲音
“就是這兒了。”李夢楠推開門，吱呀的一聲，門軸發出老舊的聲響，像是在跟他們打招呼
書店里很暗，只有幾扇小窗戶透進一點陽光，光柱里飄著細細的灰塵，像無數個小光點在跳舞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著霉味、紙味和木頭味的氣息，不像新華書店那麼清爽，卻讓人覺得很安心，像走進了爺爺的老房子
書店的老板是個頭發花白的老爺爺，戴著一副老花眼鏡，正坐在櫃台後面的藤椅上翻書，書頁是線裝的，他翻得很輕，怕把書頁弄壞
听到動靜，他抬頭看了過來，臉上立刻露出笑容，皺紋擠在了一起，“是夢楠啊，好久沒來了，上次你要的《明儒學案》，我給你留著呢，你一直沒來拿。”
“張爺爺，您身子還好？”李夢楠走過去，語氣比較平緩了些
他把手里的布包放在櫃台上，小心翼翼的，怕踫到櫃台上的舊書。“上次本來想來拿的，學校臨時有點事，就耽誤了。”
“好！身子硬朗著呢，就是眼楮越來越花了，看字得湊近點。”
張爺爺放下書，指了指旁邊的木椅子，“坐，要找什麼書？還是跟上次一樣，要古籍？”
“想找本《宋元學案》，您這兒有嗎？”李夢楠坐下，接過張爺爺遞來的一杯白開水，杯子是粗瓷的，上面有個小小的裂紋
“《宋元學案》啊……”張爺爺摸了摸下巴上的胡白胡子，想了想，“好像在里屋的書架上，那書架上都是宋元時期的古籍，我帶你去看看。”
他轉過頭看向李煜，笑著說，“李一是吧，都長這麼高了，上次來還沒書架高呢，現在都能到我的腰了。”
李煜有點害羞，躲在李夢楠身後點了點頭，偷偷地看了看張爺爺
他的頭發全白了，像冬天的雪，眼楮卻很亮，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的皺紋像朵花
“你在外面等會兒，我跟張爺爺去里屋找書。”李夢楠拍了拍李玉的肩膀，又指了指旁邊的小凳子
“要是累了就在這兒歇會兒，別踫書架上的書，有些書脆踫壞了就不好了。”
“好，阿爹。”李煜點頭，看著李夢楠跟著張爺爺進了里屋
里屋的門是布簾做的，藍色的布簾上繡著一朵荷花，已經褪色了
張爺爺掀開布簾的時候，李煜能看到里面也擺著滿滿的書架，比外屋還高
書屋的外屋不大，大概只有兩間房那麼大。書架沿著牆擺了一圈，從地面一直頂到屋頂，上面堆滿了舊書
有的書皮都掉了，只用棉線捆著，棉線的顏色都發黃了
有些書籍上的寫著模糊的字，是用毛筆寫的，有的是豎排的，李煜認不全
還有些書是連環畫，跟街邊小攤上的一樣，封面都卷邊了，卻看得出來被人翻過很多次
李煜閑著沒事，就沿著書架慢慢走，手指輕輕拂過書籍，感受著舊書的溫度
她不敢用力踫，怕像阿爹說的那樣把把書踫壞了
她看到一本三國演義的連環畫，封面是劉備、關羽、張飛桃園三結義的畫面，就停下來看了一會兒
雖然里面的字很多，他不認識，卻能看懂插圖，關羽拿著青龍偃月刀，張飛拿著丈八蛇矛，特別威風
她走到最里面的一個書架前，這個書架比別的矮些，大概只有她胸口那麼高，底層的書堆得亂七八糟，還落了一層薄灰，看起來很久沒人動過了
李煜蹲下來想把書理一理，她記得田雲翠說過，東西要擺放整齊，不然找的時候就麻煩
她小心翼翼地把書一本本挪開，有的書很沉，他得用兩只手才能搬動，有的書很輕，紙都碎了，他生怕一用力就撕壞了
挪到最里面的時候，他的手指突然踫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不是書的軟紙殼，而是木頭的觸感
她好奇地把最後幾本書挪開，露出一個巴掌大的木盒
木盒是深棕色的，上面刻著簡單的花紋，像是藤蔓，卻又比藤蔓復雜些
藤蔓的枝條上還刻著小小的圓點，像是花苞，又像是星星
木盒的邊角處，磨損得特別厲害，露出里面的淺木色。盒蓋上還帶著點潮濕的痕跡，像是在潮濕的地方放了很久，摸起來有點涼
盒蓋和盒身之間沒有鎖，只有一根細細的棉線系著，棉線已經發黃了，一扯就可能扯斷
李煜猶豫了一下，阿爹說不讓踫書架上的東西，可這個木盒不是書，而是藏在最里面，好像沒人知道
她還是伸手把木盒拿了出來，輕輕擦了擦上面的灰。灰是干的，一擦就掉，露出下面深棕色的木頭
木盒很輕，比他想象的輕多了。她試著用手指勾了一下棉線，棉線啪的一聲斷了，她趕緊把棉線放在口袋里，怕丟掉了
她輕輕打開盒蓋，“ 嗒”一聲，盒蓋很容易就打開了，里面沒有別的東西，只有一塊青銅令牌，靜靜地躺在河底
令牌大概有李煜的手掌那麼大，厚度跟他的小指差不多，表面是暗綠色的銅銹，卻一點都不髒，反而透著一股古樸的氣息，像博物館里看到過的古代兵器
銅銹的紋理很特別，不是亂七八糟的，而是順著令牌的邊緣蔓延，像是故意刻上去的花紋
令牌的正面刻著一些奇怪的符號，不是她認識的漢字，也不是課本上的拼音，更不是新華書店里童話書上的圖畫
那些符號彎彎曲曲的，像是纏繞在一起的繩子，又像是天上的雲
還有幾個符號像小房子，卻比房子多了幾個尖頂
她盯著看了一會兒，只覺得那些符號好像在動，不是真的動，而是盯著看久了，眼楮有點花，好像符號在慢慢扭曲，看著她有點頭暈
這是什麼呀？李煜小聲嘀咕著，聲音在安靜的書店里顯得格外清楚
她好奇地伸出手，想把令牌拿起來看看，指尖剛踫到令牌的邊緣，就覺得一股冰涼的氣息，順著指尖往上爬
那不是冬天握雪的那種冷，也不是夏天摸井水的那種涼，而是帶點刺骨的寒意，像有無數根細小的冰針順著指尖的血管往上爬，瞬間傳遍了全身
李煜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手里的木盒差點掉在地上
緊接著，他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那是一扇巨大的門，比縣城的城門還要大
城門她只在連環畫里見過，可這扇門比連環畫里的還大，高得看不到頂，寬的能並排走五輛拖拉機
門板是深褐色的，像是用某種堅硬的石頭做的，上面刻著跟令牌一樣的符號
符號在發光，淡淡的金色，像星星一樣一閃一閃地，門是關著的，門縫里沒有光，卻透出一股說不出的威嚴，好像門後面藏著什麼東西，讓她心里發慌
像小時候走夜路時，總覺得後面有人跟著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呢？李煜不敢亂動了，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