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的心髒像是被這句話狠狠攥了一下，瞬間停止了跳動。
他猛地抬頭，撞進楊姝婉那雙盛滿淚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碎裂的眼楮里。
那里面翻涌著絕望、不甘，還有一絲連她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的、近乎卑微的祈求。
她不再是那個倔強地抬著下巴與顧茜淺針鋒相對的楊姝婉。
此刻的她，脆弱得像暴風雨中被吹彎了腰的蘆葦。
“婉子姐.....”江予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喉嚨發緊。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失態的模樣，那三年里，溫柔又堅韌的形象與眼前淚人兒重疊，讓他胸口堵得發慌。
那句“你不要我了嗎？”像一把鈍刀，反復切割著他的內疚。
“不是‘要不要’的問題，”江予艱難地開口，試圖組織語言，避開那個尖銳的字眼，“我們.......我們之間，從來就不是‘擁有’或者‘丟棄’的關系啊。”
楊姝婉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她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身體卻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江予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不能逃避了，顧茜淺給了他這個機會，也給了他必須面對的責任。
他走到楊姝婉面前，保持著一點距離，既不想刺激她，又希望能傳遞一點真誠。
“婉子姐....”他再次叫她的名字，聲音放得更低緩了些，“其實人生啊，從來都不是誰離不開誰，也沒有誰注定屬于誰。我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只是在某個階段相遇罷了。”
“所以，不要這麼卑微，更不要低三下四的去索求一段關系，這只會讓你變的更廉價......”
“那三年，我們一起熬過最難的高三，一起面對高考的壓力，你見過我的狼狽，我的脆弱，我的堅持.......這些回憶，對我來說非常非常珍貴。我感激你一直在我身邊，能與你相遇並且同行，實屬三生有幸。”
“但是，”江予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清晰，“感情......它不講先來後到，也不講時間長短。就像.......就像我們認識了三年，是很好的朋友，是摯友，可我對你的感覺，和你對我的期待，它.......它不在同一個軌道上。”
“那她呢？”楊姝婉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破碎不堪，“憑什麼她就可以？就因為她比我早認識你半年？還是因為她比我高，比我漂亮？”
最後一句帶著自棄的尖銳，刺得江予心里一痛。
“不是的！”江予立刻否認，語氣有些急，“不是時間的問題，也不是外表的問題！淺淺她......”
他想起顧茜淺那雙時而狡黠時而溫柔的桃花眼，想起她會時不時捉弄自己時的那麼靈動，心里泛起一陣暖意，語氣也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很特別。輕松，自在，好像什麼都可以說，什麼都不用刻意。那種心動，是自然而然發生的，控制不了。”
他看見楊姝婉眼中的光徹底黯淡下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悲傷。
“我沒有告訴你我和她早就認識，不是因為你不重要，”江予坦誠道，帶著歉意，“而是因為當時我們只是在網上無話不談的好哥們，想著沒必要跟別人提，畢竟覺得這輩子可能都不會見面。”
“雖說，後續事情的發展遠超自己的預料。”江予又小聲嘀咕了一句。
“所以，從頭到尾，都是我的一廂情願，對嗎？”楊姝婉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帶著千鈞的重量，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淚無聲滑落，“在她們眼中，我們本該是最般配的一對，甚至我也曾深信不疑，我們會成為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江予盡可能地強迫自己不看對方的眼楮，防止自己那可悲的憐憫心作祟。
“你和淺淺對我而言，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存在！你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是那段艱難歲月里不可或缺的伙伴！這份情誼，我永遠不會否認，也永遠不會忘記！但淺淺......”
他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說出了口，“她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這份感情，無法替代，也無法比較。”
“朋友？好一個朋友！”楊姝婉突然笑了起來，“你知道嗎，當初你拒絕我告白的時候，我還單純的認為，是我操之過急，讓你有些不適應關系的轉變，所以才拒絕的我。”
“整個假期，我都在靜候你的消息，腦海中無數次地幻想，你約我出門。我會穿上漂亮的裙子，與你十指相扣，漫步在城市的街頭，一起品嘗甜蜜的冰激凌。”
“然而，你從未給我發過一條消息，一條都沒有！在我填寫高考志願時，我滿心期待著你能問我打算去哪所學校，然後提議我們能否去同一所學校。只要是你，無論去哪里，我都心甘情願。”
“在那些輾轉反側的日子里，我漸漸學會了釋懷。或許你真的不喜歡我，我也在努力讓自己放下你。所以我並沒有去同學聚會，而是讓言沁幫我帶一封信，信里藏著我未說出口的思緒。”
“可是我失敗了，我始終放不下！”楊姝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尖銳，淚水洶涌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瘋狂的清醒。
“上了大學以後，我拼命告訴自己，新的環境，新的開始！我把所有精力都投進學習、社團，我以為我成功了！我以為我真的把你放下了！”
“直到你那天給我發消息，我那顆沉寂已久的心再次跳動起來，我以為我終于等到了，終于迎來了我的春天，卻沒想到，迎來的卻是一個雨季，一個永遠也不會消散的雨季！”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走廊里只剩下楊姝婉壓抑的啜泣聲和江予沉重的呼吸。
“......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