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昶在醫生趕到之前就陷入了昏迷。
看著他被推進手術室。
李清研卻並未感覺到痛快,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
這個混蛋死千萬次都不足以泄憤。
可為什麼,她看著手機頂端已經干涸的血跡,內心深處竟如此的沉重?
曾康蹲在走廊里,雙手抱著頭,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表情。
如果殷昶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殷商聯盟財團就會成為商家人的天下,讓這些另有所圖的卑鄙小人得願以償。
殷商聯盟財團的衰敗也將由此展開。
到那時,不光京城要變天,可能全國的天都要被攪合翻了。
若沒有殷昶,就沒有如今的殷商聯盟。
殷昶隕落,殷商聯盟落幕。
曾康內心一團亂麻。
就像是壓在身上的東西太多了,喘不過氣來。
他忽然抬起頭,眼神滿是不解的對李清研問道︰“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相信殷盟主一次?明明他一直都在懺悔,一直都在想辦法彌補,為何就是不能給他一次機會?”
聞言,李清研緩緩轉過身,緊繃著臉沒有作答。
李曦年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嘆了口氣︰“小曾,剛才你也看見了,是殷昶自己不想活,跟我母親沒有任何關系,他給我母親帶來長達幾十年的痛苦,只是輕輕懟他兩下,已經足夠手下留情的了!”
“你們不懂,你們什麼都不懂!”
曾康情緒激動,站起身來說道︰“當年之事,殷盟主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他雖對不起你母親,但卻拯救了整個殷家,後來他想過認錯,想過彌補,是李懿從中作梗,百般阻撓他的行動,殷盟主內心何嘗不受煎熬,他從未忘卻過你母親,也從未停止懺悔!”
言下之意,當年的事件,其實每個當事人都是受害者。
沒有誰比誰好過。
曾康繼續道︰“我跟隨殷盟主這麼多年,最清楚他的為人,他並非無惡不作,否則也不會收留商萬全的女兒,一養就是十年,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向前看……
李清研冷不丁的笑出聲來。
“哈哈哈!”
“你可真是說得輕巧,都能代表我的立場,替我原諒他了!”
“殷昶再怎麼難過,他也未曾因為吃不飽飯,留宿街頭,靠陌生人的施舍堪堪度日吧?”
“這些年他在京城享盡尊榮,要什麼不都是一句話的事兒麼?”
“而我呢,被他欺負以後,遭到家族除名,背負莫須有的罵名,獨自一人背井離鄉!”
“要不是老天垂簾,讓我懷上孩子,只怕我早就不在人世!”
“如果我真死了,他殷昶會愧疚到自盡嗎?”
“憑什麼我的命就該是賤命!”
“被你說得一文不值?”
看著李清研憤怒的眼神,咬牙切齒的表情。
曾康只覺得一陣脊背發涼。
因為他草率的判斷,不公平的站隊,讓李清研心里的傷更加劇了一些。
“我承認,我是站在殷盟主的角度思考問題,但我……”
還沒等曾康說完。
李清研就表情陰冷的一抬手,打斷道︰“從你立場偏離公平二字的瞬間起,你就沒有發言的資格,更無權替我原諒任何人,任何事!”
“抱歉……”
曾康分外慚愧的低下了頭。
倘若他是李清研的秘書,此刻一定不會向著殷昶說話。
但很可惜,他是殷昶的秘書。
接觸多了以後,他對殷昶的看法自然與別人不一樣。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
只是修復術後的傷口,不到一個小時便出來了。
李清研在確認殷昶沒有生命危險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醫院。
等待甦醒的過程中。
殷昶做了個夢。
夢里他回到當年外城李家舉辦宴會的場景。
看著李清研未施粉黛,穿著樸素的衣服,穿梭在賓客之中端茶倒水,他的內心很不是滋味。
他又何嘗不知道,李清研在外城李家的地位,比佣人還不如。
本該屬于她的一切,卻被毫無血緣關系的陌生人一朝奪去。
就連她千辛萬苦達成的成就,也成為對方鍍金的捷徑。
而殷昶卻因為家族利益,毅然決然選擇了與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合作,站在了李清研的對立面,成為壓垮她的最後一棵稻草。
夢醒了。
殷昶緩緩睜開混沌的雙眼。
卻沒有看見那個讓他心懷愧疚的人。
此刻坐在病床旁邊的人,是他的親兒子李曦年。
“曦年……”
殷昶艱難的抬起手喚道。
只見李曦年微微揚起下巴,擰著眉問︰“叫我干啥?”
這小子咋了?
他從鬼門關出來一趟都沒說啥,這小子還不耐煩了?
殷昶頓了頓神,又問︰“你母親去哪兒了?”
“她啊,跟我後爹約會去了,兩人中午吃個飯,晚上就回去摟著睡覺,日子過得比我還逍遙!”
李曦年故作不經意的說道。
可這番話對于殷昶而言無疑是一次暴擊。
剛修復好的術後傷口又在劇烈作痛。
殷昶臉色泛白,聲音沙啞︰“你大可不必說得這麼詳細……”
直接說李清研離開了不就完了嗎?
何必要將那個姓林的家伙扯進來!
李曦年冷笑著道︰“怎麼,還沒死心?”
“唉……”
“我死不死心的,又有什麼用?”
“你們若真的恨我入骨,就不該救我!”
殷昶說完這話,便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但傷口的疼痛遠不及他的心痛。
“曦年,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見你母親了……”
此話一出。
李曦年頓時臉色一沉︰“你個死變態,夢里都不放過我母親?!”
“……你想哪兒去了?”
殷昶無語。
難道夢到李清研,就必須得跟她說什麼嗎?
為了替自己正名,殷昶先是白了他一眼,這才解釋道︰“我夢里回到出事的那一天,看見你母親被外城李家的人欺負,連個佣人都能騎在她頭上撒野,李懿固然卑鄙,可知道所有真相,卻仍然選擇與他為伍的我……才是最可惡的!”
李曦年挑了挑眉。
這番話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仿佛心里的窟窿被什麼東西給補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