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永寧在當年的科舉並不算出眾,是當年會試的最後一名。
但好歹過了,也算是光耀門楣,衣錦還鄉,他成了涼州的縣委。
那年的冬天格外冷,冰霜裹著沙塵一遍遍拍打在守軍們的臉上。
暮色中,剛上任的年輕縣委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梯登上城樓,他意氣風發,不懼寒冬不懼風沙。
朔風卷著沙礫撲在簇新的青色官袍上,他眯著眼看著關外,心中是萬丈豪情。
"大人,夜里涼,這里有我們守著就行,您快些去歇歇吧……"衙役手舉火把靠近過來,地上倒映年輕縣委出筆直高大的身影。
于永寧笑了笑,臉上帶著平和的笑,擺擺手,他頗為自然地道“無妨,我白日已歇息過了,正好與你們一塊兒守衛我大周的邊關!”
他說得極為大聲,周圍的守軍們听到了,終年來死寂的心跟著一動,身體都挺直了些。
看著漫漫黃沙,于永寧心中百感交集,多年的努力與仇怨在這一刻緩解,只要守在這,心似乎就會平靜下來。
不愧君恩,不愧黎民……
他就這樣靜靜看著,眼中是雄心,是豪情也是柔情。
風中沙塵越發濃重,黑夜被染上了肅殺的氣息。
當天邊最後一絲陽光即將消失之際,遠處地平線上騰起煙霧一樣的沙暴
年輕的縣委是第一個發現不對勁的,眼中諸多情緒被慌亂替代。
"擂鼓!"他半個身子探出城牆雉堞,聲線尖銳得變了調,"是胡人馬隊!"
比起年輕的他,守軍明顯在短暫的愣神後,明顯更加冷靜與從容。
受周圍人的影響,最為慌亂的縣委也冷靜了下來。
“大人,你盡快回城!此處情況危急,切莫讓那胡人傷了你!”
忠心耿耿的屬下勸誡著離開。
可被人擔憂的人沒有說話,也沒有急著回城躲避,他借著天際最後一縷光努力睜大眼楮看著敵軍。
他看見那蜿蜒如蜈蚣的火把書長龍,火光中反射著刺目的光——那不是尋常劫掠的散騎,是整整三個百人隊的披甲精騎!
這一點不僅是年輕的縣委察覺到了,那些經驗豐富的守軍臉色已變,他們比誰都更清楚這代表了什麼。
今年的冬天不好過,胡人這是鐵了心要劫掠一番!
“不行,我不能走!”
于永寧有些害怕,但他敏銳地察覺到了空氣中不安的氣氛。
他是他們的上官,他若倉皇逃竄,只會擾亂軍心!後果不堪設想,人心惶惶,最易攻破!
屆時城中百姓怎麼辦!
他不要做那貪生怕死的惡官懦夫!
他抽出腰間配備的寶劍,大聲地傳達著自己的命令“蠻夷之輩,不足為懼!冷靜應對,只待城中大軍來援,我等殺他個片甲不留!”
鼓舞起到了作用。
“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
守軍們氣勢高漲。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
“取我弓來!”
年輕的縣委在短暫的時間內迅速成功,褪去了些許稚嫩。
距離最近的衛所駐軍趕到至少需要半時辰。
他們需要拖延時間。
彎弓射箭,動作不帶絲毫拖泥帶水。
可胡人早已缺水少糧許久,即使身邊一直有人倒下,他們沒有絲毫退縮之意。
——
夜色越發暗沉,年輕縣委的官袍早已破敗不堪。
可援軍卻遲遲未來……
他死死攥著滾燙的弓弦,用力到虎口口已泛白。
"大人!小心!"老兵嘶吼著指向左側,胡人架著雲梯已架上城牆。
于永寧甩開攙扶的手下,抓起腳邊燒得通紅的鐵水壺就往垛口沖。
沸騰的鐵水澆在攀爬的胡人臉上,皮肉焦糊味混著慘叫沖天而起。
這是今夜第七次擊退雲梯沖鋒。
他抹了把濺在臉上的血水,長時間耗費體力讓他饑餓難耐,他的胃部劇烈抽搐著,卻強撐著起笑容笑道"諸君,待我等將胡虜擊敗,我邀諸君共飲歡慶!"
壯志豪氣只是剎那,子時三刻,箭矢耗盡……
"大人!"回去報信的手下渾身是血的撲上城頭,"城中駐軍遭伏擊!"他喉頭汩汩冒著血泡,"要再撐…至少兩個時辰……"
城頭死寂。
“大人……您回城中避避吧……”心腹緊張的看著他。
于永寧緊握雙拳,忽然想起春闈放榜那日,想起朝廷頒發的青袍官服那日,想起家中老母幫他整理好衣裳,送他出門,想起穿街過巷,黎民好奇期望的目光……
“胡虜不退,我亦不退!”
“爾等隨我迎敵!定不讓這胡人破我城門欺辱城中百姓!”
接著他又是大手一揮,"今日,我于永寧再次立誓,今開倉散與軍民!凡斬胡虜首級者,賞粟米三斗!"
——
寅時初,氣勢衰退一陣的胡人再次發動總攻。
于永寧已累的渾身無力,比起他,其他守軍也好不到哪里去,個個氣喘如牛,眼楮猩紅,早已殺得失去了理智。
胡人終究還是登上了城牆。
"胡虜去死!"他嘶吼著撲過去,疼痛的身體在奔跑中失去了本該有的知覺。
——
狼煙四起,于永寧手中寶劍早已斷裂,他已數不清自己身上有多少傷口。
他撐著短劍頭腦發昏,身體一陣陣的搖晃。
“大人!”有人扶住了他。
“莫管我……”他已無力說話,轟然倒地,腦袋越發昏沉,耳邊只有手下一遍遍著急的呼喚與刀刃相交的聲音。
血色染紅衣袍,他仰躺在地面上,看著隱約透出幾分亮光的天空,恍惚間嘲弄著想——自己也算是實現了報復,穿上了緋色官袍,此生無憾矣……
他閉上眼,迷迷糊糊間似乎听到了遠方傳來的隆隆馬蹄聲。
是城中援軍來了嗎?當真是此生無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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