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長春驚變
“娘娘，該起了。今日要去長春宮呢。“
青萍的聲音將魚幼薇從混沌夢境中喚醒。她睜開眼，窗外天色才蒙蒙亮，幾顆殘星還掛在天邊。手腕上的錦鯉胎記隱隱發熱，提醒她昨夜的怪夢並非幻覺——那條會說話的金色錦鯉，究竟預示著什麼？
“什麼時辰了？“魚幼薇撐起身子，太陽穴突突直跳。
“卯時三刻。“青萍端來銅盆，“娘娘要沐浴更衣嗎？貴妃娘娘最喜燻香，咱們不能失了禮數。“
魚幼薇將手腕浸入水中，水溫正好。她悄悄運轉意念，盆中清水微微泛起漣漪，一絲清涼之氣順著指尖流入體內，頓時神清氣爽。這三日來，她已經初步掌握了控水能力，雖然只能操控少量液體，但足夠應付日常所需。
“就穿那件藕荷色襦裙吧。“魚幼薇指了指衣櫃，“素淨些好。“
青萍卻面露難色︰“娘娘，去見貴妃穿得太素，會不會“
“正因去見貴妃，才不能穿得艷麗。“魚幼薇對著銅鏡綰發，“昨日皇上剛召我赴宴，今日就盛裝去長春宮，落在旁人眼里像什麼？“
青萍恍然大悟︰“娘娘英明！是奴婢思慮不周。“
魚幼薇抿嘴一笑。這三日她可沒閑著，除了練習控水，就是梳理原主記憶和惡補宮規。蕭貴妃蕭玉嬈出身將門，父親是鎮北侯蕭戰，三年前平定西北叛亂立下大功，她也因此晉位貴妃。皇帝登基五年，後宮妃嬪二十余人，卻無一所出，其中蹊蹺令人深思。
“娘娘，這支珠花可好？“青萍捧出一支銀簪，頂端綴著幾顆小珍珠。
魚幼薇搖頭︰“太招搖了。“她選了支素銀簪子，只在末端雕了朵小小的梅花，“這樣就好。“
梳妝完畢，她特意將繡有錦鯉的帕子塞入袖中。皇帝那日的異常反應讓她留了心，這錦鯉或許是什麼重要線索。
剛用過早膳，含翠竟又來了。這次她獨自一人，手里捧著個精致漆盒。
“皇後娘娘命奴婢送來的。“含翠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對翡翠耳墜，“娘娘說，長春宮地磚涼，讓才人務必穿厚底鞋。“
魚幼薇心頭一凜。皇後這是提醒她長春宮有陷阱？還是另有所圖？她恭敬謝恩，卻不敢立刻戴上耳墜。在這深宮里，誰知道哪件禮物里藏著毒針？
含翠似看出她的顧慮，主動拿起耳墜在自己耳垂上比了比︰“才人放心，娘娘賜的東西，都是驗過毒的。“
魚幼薇這才戴上，又听含翠壓低聲音道︰“才人今日若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不妨記在心里。“說完福了福身離去，留下滿室謎團。
辰時二刻，魚幼薇帶著青萍向長春宮出發。初夏的陽光已有些灼人，她額頭沁出細汗，手腕上的胎記卻反常地發涼。
長春宮位于後宮東側，比魚幼薇住的听雨軒大了不止三倍。朱紅宮門鎏金銅釘，門前兩尊石麒麟威風凜凜。才到門口，就听見里面傳來陣陣笑聲。
“魚才人到了！“守門太監高聲通報。
笑聲戛然而止。魚幼薇整了整衣襟，緩步走入。正殿內，蕭貴妃高坐上首，兩側站著幾位低位嬪妃，見她進來，十幾道目光齊刷刷射來，有好奇的，有嫉妒的，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妾身參見貴妃娘娘。“魚幼薇規規矩矩行了大禮。
“妹妹快請起。“蕭貴妃今日換了身鵝黃紗裙，發間金鳳餃珠步搖隨著她起身的動作輕輕搖晃，“本宮正與幾位妹妹說起你呢。“
魚幼薇垂首而立，余光掃過殿內眾人。除了認識的王美人和李才人，還有兩位面生的嬪妃，看服色應是婕妤。所有人都精心打扮過，珠光寶氣晃得人眼花。
“听說皇上邀妹妹參加清涼殿夜宴？“一位穿桃紅襦裙的婕妤開口，語氣酸得能腌黃瓜，“妹妹好本事，入宮三月就能得此殊榮。“
魚幼薇福了福身︰“妾身不敢當，是皇上垂憐妾身落水受驚。“
“好了好了。“蕭貴妃笑著打斷，“今日請魚妹妹來是討教刺繡的，你們別把人嚇著了。“她親熱地拉著魚幼薇的手，“妹妹隨我來偏殿，那里清靜。“
偏殿比正殿小些，但布置更為精致。臨窗設了張繡架，旁邊小幾上擺著各色絲線和繡繃。最引人注目的是牆上掛著一幅未完成的《百花爭艷圖》，針腳細密，配色精妙。
“這是本宮繡了半年的。“蕭貴妃頗為自得地指著繡品，“可惜這牡丹總是繡不好，妹妹給看看？“
魚幼薇湊近細看，心中警鈴大作。那牡丹花蕊處針腳凌亂，明顯是被人故意拆壞的。貴妃這是要試探她的繡技？還是另有圖謀？
“娘娘針法極好，只是這絲線用了雙股，所以顯得厚重。“她故意不說破拆線的事，“若改用單股甦繡針法，或許更靈動。“
蕭貴妃眼楮一亮︰“妹妹好眼力！來人，上茶！“
一名紫衣宮女端著描金茶盤進來，盤中兩只青瓷盞，茶香清冽。魚幼薇注意到貴妃眼中閃過一絲緊張，頓時心生警惕。
“這是今年新貢的碧螺春，妹妹嘗嘗。“貴妃親自端起一杯遞來。
魚幼薇正要接過，手腕胎記突然灼熱難當。她心念電轉，假裝手一抖，茶盞傾斜——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茶水在空中詭異地拐了個彎，盡數落入貴妃杯中！而本該灑在貴妃裙上的水珠，竟全部飛回了魚幼薇袖中，被錦鯉胎記吸收殆盡！
“哎呀！“貴妃驚呼後退，卻見自己杯中茶水憑空多了一倍，溢出杯沿，打濕了她昂貴的紗裙。
“妾身該死！“魚幼薇慌忙跪下，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她的控水能力竟能自動護主！
貴妃臉色陰晴不定，最終強笑道︰“無妨，是宮女沒端穩。“她轉向紫衣宮女，“蠢貨，還不去換茶！“
趁貴妃更衣的間隙，魚幼薇迅速檢查了繡架。果然在繡繃下發現幾根閃著藍光的銀針——淬了毒的！她不動聲色地用帕子包起一根藏入袖中。
茶盞事件後，貴妃似乎收斂了些，真讓她教了幾個簡單針法。午時將至，魚幼薇正要告辭，忽听外面太監尖聲通報︰
“皇上駕到——“
滿殿人慌忙跪迎。皇帝今日穿了件月白常服，腰間懸著塊龍紋玉佩，比那日更添幾分閑適風流。他身後跟著的正是程景硯，依舊一身肅殺黑衣。
“愛妃這里好熱鬧。“皇帝虛扶起貴妃，目光卻掃向魚幼薇，“魚才人也在？“
魚幼薇垂首︰“回陛下，妾身奉貴妃娘娘之命，前來討教刺繡。“
“哦？“皇帝挑眉，“朕記得貴妃的繡工是後宮一絕，還需向人討教？“
貴妃笑容僵了僵︰“陛下取笑了，魚妹妹的錦鯉繡法別具一格，臣妾想學來繡在荷包上。“
“錦鯉？“皇帝神色微動，看向魚幼薇，“才人可帶了繡樣？“
魚幼薇取出袖中帕子︰“請陛下過目。“
皇帝接過帕子，指尖在錦鯉紋樣上輕輕摩挲，眼中閃過一絲魚幼薇看不懂的情緒︰“繡得不錯。“他頓了頓，“景硯，你來看看這針法。“
程景硯上前，恭敬地接過帕子。在與魚幼薇手指相觸的瞬間，他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眼神警告。
魚幼薇心頭一跳。這什麼意思？讓她不要承認會繡錦鯉？還是提醒她小心貴妃？
“確實精巧。“程景硯將帕子還給她，“微臣曾在江南見過類似繡品，據說源自一個古老氏族。“
皇帝眼中精光一閃而逝︰“愛妃，朕還有政務，先走一步。“他轉向魚幼薇，“才人別忘了明晚的宴席。“
皇帝一走，殿內氣氛頓時松懈下來。貴妃笑容淡了許多︰“本宮乏了，妹妹也回吧。“
離開長春宮，魚幼薇後背已是一片冷汗。青萍扶著她，小聲道︰“娘娘，程大人剛才偷偷塞給我這個。“她攤開手心，是張字條，上面只有兩個字︰“御園“。
“去御花園。“魚幼薇當機立斷。
御花園在長春宮西側，此時正是百花爭艷的好時節。魚幼薇假裝賞花，實則尋找程景硯的身影。走到一處假山後，忽听有人低喚︰
“才人娘娘。“
程景硯從山石後轉出，抱拳一禮︰“微臣長話短說。貴妃在茶中下了朱顏改，中毒者三日後面生紅疹，久治不愈。陛下命我暗中保護才人。“
魚幼薇心頭一震︰“陛下他“
“才人腕上胎記，切勿再讓第三人知曉。“程景硯語速極快，“明日宴席，無論誰給的食物，都不可入口。“說完閃身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回听雨軒的路上，魚幼薇思緒萬千。皇帝為何對她的錦鯉胎記如此關注？程景硯的警告是真是假？還有皇後那句“見到特別的東西“
“娘娘！“青萍突然拉住她，“您看！“
順著她手指方向，魚幼薇看見長春宮方向一陣騷動。幾個太醫匆匆趕去，宮女太監們面色驚慌。
“去打听打听。“魚幼薇塞給青萍一塊碎銀。
不一會兒青萍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娘娘！貴妃娘娘突發惡疾，臉上起了好多紅疹！太醫說是踫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
魚幼薇倒吸一口涼氣。那杯茶！她的控水能力不僅轉移了毒茶，還讓貴妃自食惡果！難怪程景硯說陛下命他保護自己，皇帝恐怕早就料到貴妃會下毒！
回到听雨軒，魚幼薇立刻檢查袖中藏起的毒針。針尖泛著詭異的藍光，湊近聞有股苦杏仁味——劇毒！這要是扎破一點皮，立刻斃命！
“娘娘，這“青萍嚇得面無人色。
“去取個密封的瓷瓶來。“魚幼薇沉聲道。等青萍出去，她嘗試用控水能力包裹毒針，竟真的在針尖形成一層透明水膜，將毒素牢牢鎖住。
剛處理好毒針，含翠又來了。這次她面帶喜色︰“才人娘娘，皇後請您過去說話。“
魚幼薇心中警鈴大作。皇後消息如此靈通，貴妃剛出事就來請，未免太巧合。但位份懸殊，她不得不去。
皇後的鳳儀宮比長春宮更為宏偉，卻少了幾分奢華，多了幾分莊重。魚幼薇跪在冰涼的金磚上，听見頭頂傳來溫和的女聲︰
“起來吧，賜座。“
皇後陳氏約莫二十五六歲，容貌不算絕色，但通身氣度雍容華貴。她穿著絳紫色鳳袍，發間只簪一支九鳳金步搖，簡約大氣。
“听說貴妃妹妹突發惡疾？“皇後輕啜口茶，“可巧是在魚才人去過之後。“
魚幼薇心頭一跳︰“妾身不知“
“本宮不是問罪。“皇後放下茶盞，“你且看看這個。“她遞來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一行小字︰“錦鯉現，紫薇動“。魚幼薇不解其意，卻見皇後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手腕。
“娘娘“
“三年前國師曾預言，錦鯉現，紫薇動。“皇後緩緩道，“紫薇星主帝運，而錦鯉“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陛下生母，淑嘉皇太後最愛的就是錦鯉。“
魚幼薇如遭雷擊。難道皇帝對她的關注，竟與先太後有關？
“妾身愚鈍，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皇後笑了笑︰“無妨。明日宴席，本宮會派人接你同去。“她遞來一個香囊，“這里面的香料可避百毒，貼身帶著。“
回到听雨軒，魚幼薇精疲力盡。這一日的驚心動魄，比她過去二十五年的人生都要刺激。她摩挲著手腕上的錦鯉胎記，發現顏色似乎比早晨深了些，邊緣還多了道細細的金線。
“娘娘，沐浴水備好了。“青萍輕聲道。
魚幼薇踏入浴桶，溫熱的水流讓她渾身舒泰。她下意識運轉控水能力，驚訝地發現今日能操控的水量比昨日多了近一倍！而且水質淨化速度也快了許多。
“是因為危機激發了能力？“她自言自語。忽然，水面無風自動，浮現出一行水紋組成的字︰
“明日宴，勿飲勿食，戌時三刻，東南角門。“
字跡轉瞬即逝，魚幼薇卻看得真切。這是誰傳來的消息？程景硯？皇後？還是皇帝本人？
窗外，夕陽西沉，最後一縷金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錦鯉胎記竟似活過來一般，泛著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