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陸遠心中一片雪亮。
好一招借雞生蛋。
先找到一個擁有珍稀道種的“原體”，再找一個實力強大的“爐鼎”，把道種移植過去。利用爐鼎的修為和對同源大道的感悟，去催熟這枚種子。
最後，再把成熟的果實摘走。
至于原體和爐鼎的死活……誰會在乎？
用完就扔的工具罷了。
“所以，你們迷暈我，把我帶到這里，就是為了舉行這個‘育種之儀’？”陸遠問道。
“是。”雲嬋點頭，神情黯然，“儀式需要絕對安靜，不能有任何打擾。鬼面負責護法，我負責主持儀式……沒想到……”
沒想到，他們眼中最弱小、最無害的“原體”，體內竟然藏著如此恐怖的怪物。
不僅反噬了儀式，還把他們兩個，主持者和爐鼎，全都變成了自己的奴僕。
何其諷刺！
陸遠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膝蓋，發出富有節奏的聲響。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雲嬋和鬼面的心頭。
山洞內的氣氛，愈發壓抑。
陸遠突然笑了。
“故事講得不錯，很動人。一個宗門為了發展，不惜一切代價，听起來很悲壯。”
他的笑容里，沒有一絲暖意。
“但是，這里面有個小問題。”
他伸出一根手指。
“既然我是‘天生道種’，萬中無一的奇才，你們水月宗為什麼不直接收我為徒，傾盡資源培養我，讓我自己把這條大道走通？這樣不是更簡單、更保險嗎？”
“一個忠心耿耿、身負殺戮大道的強者，難道不比一件冷冰冰的法寶更有價值？”
雲嬋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這個問題，她回答不上來。
因為……她也問過師門長輩同樣的問題。
得到的回答，卻是模稜兩可的“此法凶險，非萬全之策”。
現在被陸遠這個“當事人”問出來，她才發現這個計劃的漏洞，大到離譜！
是啊，為什麼？
為什麼寧願用如此復雜、惡毒的儀式去“竊取”，也不願用懷柔的手段去“培養”？
除非……
除非他們認定了，陸遠這個人，絕不可能為水月宗所用。
或者說，這個計劃的背後，還有更深層次的、她不知道的隱秘。
陸遠的目光，越過雲嬋，落在了鬼面身上。
“該你了。”
“你的故事版本，又是什麼？”
鬼面沉默了片刻。
面具下的聲音，像是兩塊冰冷的石頭在摩擦。
“我不是水月宗的人。”
轟！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雲嬋的腦海中炸響。
她猛地回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鬼面。
“你……你說什麼？！”
“你明明是宗門通過天機閣，重金請來的……”
鬼面的頭顱微微抬起，面具的孔洞，對準了雲嬋。
“雇佣我的人，不是水月宗。”
“是另一位，‘影先生’。”
“影先生？”陸遠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陌生的稱呼。
“他是誰？”
“我不知道。”鬼面回答得很干脆，“我只負責拿錢辦事。我的任務有三個。”
“第一，確保雲嬋把你，也就是‘祭品’，安全帶到儀式地點。”
“第二，配合儀式，充當‘爐鼎’。”
鬼面頓了頓，聲音里透出一股毫無感情的冷酷。
“第三，儀式結束後，處理掉所有痕跡。”
“包括……殺了雲嬋。”
“！！！”
雲嬋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
她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急促的、破風箱般的喘息。
殺了她？
處理掉痕跡？
原來……原來她也不過是一枚棋子！一枚用完就要被丟棄的棋子！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宗門計劃的核心執行者，承載著宗門的希望。
到頭來，她和陸遠一樣，都只是祭品！
水月宗……她的師門……竟然從一開始就打算犧牲她！
巨大的背叛感和冰冷的恐懼，像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全身發軟，癱倒在地，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師尊她不會……”
陸遠看著她的反應，心中再無懷疑。
鬼面說的是真話。
而雲嬋，這個可憐的女人，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水月宗，或者說，水月宗背後的那個“影先生”，好狠的手段！
一環套一環，局中還有局。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陸遠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將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
一個更加清晰、也更加黑暗的真相，浮現在他眼前。
所謂的“天生道種”，恐怕從一開始就是個謊言，一個為了讓水月宗心甘情願入局的誘餌。
陸遠自己，可能確實有某種特異之處，但絕不是他們口中的“道種”。
或許……他的“竊道之印”，才是對方真正的目標？
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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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目標是竊道之印，他們不會用鬼面當爐鼎，而是會用更直接的奪舍或者搜魂之法。
這個“育種之儀”，本身就很蹊蹺。
陸遠回想著雲嬋描述的儀式細節。
移植、催化、成長、剝離……
這不像是單純地竊取力量。
更像是在……煉制一件東西。
一件以生靈神魂和大道為材料，煉制出來的……活物！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陸遠的腦海。
他想通了！
這個儀式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為了給什麼法寶升級！
也不是為了得到什麼“殺戮之道”！
而是為了煉制一個絕對服從的、擁有強大力量的……傀儡！
首先，選中一個神魂特殊的“原體”，也就是他陸遠。
然後，將一枚被動過手腳的“道種”打入他體內，這個道種，可能本身就是一個精神烙印，一個後門。
接著，再找一個強大的“爐鼎”，比如鬼面。
通過儀式，將“原體”的神魂連帶著那枚“道種”，一起移植到“爐鼎”體內。
這個過程，會徹底摧毀“原體”的意志。
而“道種”則會以“爐鼎”的修為和大道感悟為養料，迅速成長。
當它成熟之時，它不僅蘊含著強大的殺戮之道，更保留著“原體”那被摧毀了意志的神魂核心。
最後，“影先生”再出現，摘取這枚成熟的“果實”。
他得到的，將不是一股純粹的力量。
而是一個擁有了鬼面全部實力和殺戮經驗，但神魂內核卻是一片空白、可以任由他操控的……完美奴僕！
好毒！
好一招偷天換日，鳩佔鵲巢！
陸遠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差一點，就成了那個為他人做嫁衣的“原體”！
他的神魂，他的意志，將被徹底碾碎，成為制造另一個怪物身體里的“芯片”！
這比死還可怕！
而雲嬋和她的水月宗，從頭到尾，都只是被利用的工具。
那個“影先生”畫了一個大餅，讓水月宗以為可以得到強大的力量，心甘情願地了人力物力，甚至連核心弟子都派了出來。
可笑的是，這枚棋子用完之後，還要被另一枚棋子“處理”掉。
干淨利落，不留任何後患。
“呵呵……呵呵呵呵……”
陸遠低聲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在山洞中回蕩，充滿了劫後余生的快意和冰冷的殺機。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看著外面漆黑的夜幕。
山風吹來，帶著一絲涼意。
他知道，自己雖然活了下來，但已經踏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那個“影先生”，無論他是誰，他的計劃失敗了。
他精心準備的“爐鼎”和“棋子”，現在都成了陸遠的戰利品。
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恐怕現在，他已經收到了消息，正朝著這里趕來。
這個山洞，已經不安全了。
陸遠轉過身，目光掃過地上的兩人。
一個，是失魂落魄、信仰崩塌的水月宗天之驕女。
另一個，是身份神秘、心狠手辣的頂尖殺手。
兩個人都身負重傷，且都被他種下了奴印，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間。
同時，他們也是兩個巨大的麻煩。
但，麻煩，也意味著機遇。
陸遠嘴角微微上揚。
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和情報。
而眼前這兩個人，正好可以為他。
“雲嬋。”他冷冷開口。
癱軟在地的雲嬋身體一顫，茫然地抬起頭。
“從現在起，忘記你的水月宗，忘記你的師尊。你的命，是我的。”
“我不管你以前有多高貴，現在，你就是我的奴僕。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活下去，然後，把你知道的，關于水月宗的一切，功法、秘術、人脈、據點，全都給我寫下來。”
“你不是覺得被背叛了嗎？很好。我會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親手向你的好師門，討回這筆債。”
復仇的火焰，有時候比任何靈丹妙藥都更能點燃一個人的求生意志。
果然，听到“討債”二字，雲嬋空洞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微弱的光。
是恨意。
對宗門，對師尊，對那個“影先生”的恨。
接著，陸遠又看向鬼面。
“你，叫鬼面是吧？”
“是。”鬼面回答。
“很好。那個‘影先生’，你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總該知道怎麼聯系他，或者他平時通過什麼渠道給你下達命令吧？”
鬼面沉默了一下，答道“天機閣。他是天機閣最高等級的紫金客戶，所有的聯系，都通過特制的傳訊玉簡。”
“玉簡呢？”
“在我儲物袋里。”
“拿來。”陸遠命令道。
鬼面沒有猶豫，從懷中取出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儲物袋，雙手奉上。
陸遠接過，神識一掃，輕易地抹去了上面鬼面留下的微弱印記。
儲物袋里的東西不多，一些丹藥，幾件法器，還有一枚通體漆黑、刻著詭異花紋的玉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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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它了。
陸遠將玉簡握在手中，一股冰冷的觸感傳來。
他現在，掌握了聯系那個幕後黑手的主動權。
當然，他不會傻到現在就去聯系對方。
這枚玉簡，現在是一個燙手的山芋，也是一張關鍵的底牌。
“好了，現在我們來談談眼下的處境。”
陸遠環視了一圈這個簡陋的山洞。
“這里不能待了。那個‘影先生’，隨時可能找上門來。以我們現在的狀態，遇到他，必死無疑。”
雲嬋修為暴跌，鬼面被他竊取了殺戮之道，同樣元氣大傷。
而他自己，更是個空有理論的“煉氣期菜鳥”。
三個人加起來，都不夠對方塞牙縫的。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找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恢復實力。”
陸d遠的思路清晰無比。
“雲嬋，你需要療傷，穩固你那可憐的築基初期境界。”
“鬼面，你暫時不用想你的殺戮之道了，那現在是我的儲備糧。你需要做的，是利用你殺手的經驗，為我們找一條最安全的撤離路線，並且抹去我們所有的蹤跡。”
“至于我……”
陸遠掂了掂手中的黑色玉簡。
“我要閉關。我要把你們的‘道’，變成我自己的力量！”
他現在就像一個抱著金山的乞丐。
腦子里有【水月之道】和【殺戮之道】的大量感悟，卻沒有足夠的修為去施展。
當務之急，就是把這些理論知識，轉化為實實在在的戰斗力！
只要他能將其中任何一種道的皮毛領悟出來，哪怕只是煉氣期，他的戰力也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是一個瘋狂的計劃。
但也是唯一的生路。
鬼面和雲嬋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一個煉氣期，竟然妄圖染指“道”的力量？
這簡直是痴人說夢！
但一想到陸遠之前那匪夷所思的手段，他們又不敢有絲毫懷疑。
這個男人，根本不能用常理來揣度。
“主人，我知道一個地方。”鬼面沉聲開口。
“黑石廢墟。位于十萬大山深處，妖獸橫行，靈氣混亂，但地形復雜，洞窟密布，是最好的藏身之地。就算是化神修士，神識在那里也會受到極大干擾。”
“好，就去那里。”陸遠當機立斷。
“雲嬋，你有沒有問題？”
雲嬋咬著牙，從地上掙扎著站起來，雖然身體搖搖欲墜，但眼神中的恨意，卻讓她多了一分力量。
“沒有，主人。”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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