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雨點密集地敲打在厚重的油布上，發出沉悶的 啪聲。
帳內的幾盞油燈搖曳著，昏黃的光芒映照在將領們或凝重或肅殺的臉上，將他們的影子長長地投在帳壁上，隨著燈火晃動，如同鬼魅。
聞仲端坐主位，面沉似水，額上的神目依舊緊閉，但帳內的空氣仿佛都因他的沉默而凝固了幾分，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雨水順著帳篷的縫隙偶爾滴落，濺在冰冷的地面上，發出單調的滴答聲。
黃飛虎坐在左手首位，眉頭微蹙，目光掃過帳內眾將，最終落在太師那如同萬古磐石般穩固的身影上。
他能感受到帳外風雨帶來的寒意，更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這壓力不僅來自惡劣的天氣和前方的敵人，更來自朝歌城內那風雨飄搖的朝局。
張桂芳則挺直了腰板，坐在右手邊，眼神銳利如鷹，臉上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勁。
在他看來，區區風雨根本算不了什麼，只要太師一聲令下，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闖過去。
西岐？
闡教？
不過是土雞瓦狗，待他張桂芳到了陣前，自有分曉！
終于，一名負責前鋒營的將領，面色有些蒼白，嘴唇凍得發紫，忍不住起身抱拳，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太師，連日暴雨，道路泥濘，軍械輜重損耗甚巨。將士們冒雨行軍，衣甲盡濕，寒氣侵體，如今雖已安營，但營中濕冷……士氣……士氣恐受影響啊！”
他話音剛落，帳內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帳外呼嘯的風聲和 啪的雨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聞仲身上。
聞仲眼皮都未抬一下，右手食指輕輕敲擊著座椅扶手，發出篤、篤、篤的規律聲響，仿佛敲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過了半晌，他才冷哼一聲，聲音不高，卻如同九幽寒冰，瞬間讓那名將領打了個寒顫。
“區區風雨，便讓爾等心生退意了？”
聞仲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金屬般的質感，“我大商的軍魂，何時變得如此脆弱不堪？想當年隨先帝征伐東夷南蠻，何曾有過今日這般怨言？是安逸太久，忘了刀槍的滋味，還是覺得西岐那幫叛逆，比窮山惡水的蠻夷更可怕？”
他猛地睜開雙眼，目光如實質般掃過帳內眾人，眼神中的威嚴和煞氣讓所有人都不自覺地低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
“傳令下去！”
聞仲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各營加固營帳，務必防風擋雨！取軍中儲備的烈酒，摻入姜湯，分發給所有士卒驅寒！今夜加餐，殺牛宰羊，肉食管夠！讓將士們吃飽喝暖！”
他語氣一頓，眼神變得更加凌厲︰“但，丑話說在前面！明日，只要雨勢稍歇，立刻拔營啟程！若有再敢言退、或怠慢軍心者，不論官職高低，立斬不赦！軍法無情，爾等好自為之！”
“末將遵命！”
眾將齊聲應諾，聲音中帶著敬畏。
那名先前開口的將領更是嚇得面無人色，連忙躬身退下，再不敢多言。
帳內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凝重。
黃飛虎見狀，知道該談正事了。
他清了清嗓子，沉聲道︰“太師，軍心士氣固然要緊，但西岐那邊，確實不容小覷。據可靠探報，那姜子牙並非尋常之輩，頗有謀略，而且……他身邊聚集了不少能人異士，據聞，與昆侖山玉虛宮闡教過從甚密。”
提到“闡教”二字，帳內不少將領都微微變色。
凡人戰爭，他們無懼，但若是牽扯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道法，事情就變得棘手了。
“哼！”
張桂芳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打破了沉默，“武成王未免太過杞人憂天了！什麼闡教門人？不過是些會些障眼法的江湖術士罷了！真到了戰場上，兩軍對壘，千軍萬馬沖殺，任他有三頭六臂，還能擋得住我大商的鐵蹄不成？”
他拍了拍胸脯，傲然道︰“待到了陣前，末將自有手段！只需報出姓名，管他什麼闡教高徒，定叫他魂飛魄散，滾鞍落馬！有太師坐鎮中軍，我等只需奮勇殺敵便是，何懼之有？”
張桂芳對自己那“呼名落馬”的異術極為自信，在他看來，只要知道對方姓名，任你道法多高，也難逃此劫。
聞仲听著兩人的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手指停止了敲擊，目光深邃地望向帳外漆黑的雨幕，仿佛能穿透重重阻礙，看到遙遠的西岐城。
“武成王所慮，並非空穴來風。”
聞仲緩緩開口，聲音平靜無波，“闡教十二金仙，吾亦有所耳聞。姜子牙奉元始天尊之命下山，輔佐西岐，確有天數摻雜其中。不過……”
他話鋒一轉，帶著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氣︰“天數？哼！天數亦可改！人定勝天！我大商雄踞中原數百年，氣運鼎盛，豈是區區一個西岐，幾個闡教門人就能撼動的？”
他目光掃過張桂芳︰“張總兵，你的異術雖妙，但不可盡信。闡教門人，自有護身之法，不可輕敵。”
又看向黃飛虎︰“武成王，傳令下去，命斥候營不惜一切代價，潛入西岐境內，務必查清西岐城防布置、兵力虛實，尤其是那姜子牙麾下有哪些所謂的‘能人異士’，其根底、其手段，越詳細越好！”
“是！太師！”
黃飛虎和張桂芳齊聲領命。
就在這時，帳簾猛地被狂風掀開，一股冰冷的雨水伴隨著一個踉蹌的身影闖了進來。
“報——！！”
一名斥候，渾身如同從泥水里撈出來一般，盔甲上掛滿了泥漿和草屑，他甚至來不及擦去臉上的雨水，便單膝跪地，聲音急促而帶著驚恐︰
“啟稟太師！十萬火急！我……我部斥候小隊在前方五十里處，遭遇西岐……西岐巡邏隊！對方……對方只有三人，但我等十數名兄弟，一個照面……便……便全軍覆沒！那三人……那三人，御風而行，口吐烈焰，根本……根本不是凡人！！”
斥候的聲音因恐懼而劇烈顫抖，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在眾將心頭。
帳內瞬間死寂！
御風而行？
口吐烈焰？
這絕非凡間武將所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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