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江谷崖洞里常年死氣彌漫,只適合鬼槐生長,多了一只小朱厭,戾氣便也被吸引進來。
兩種陰晦之氣混雜,聚而不散,幻境難以維持,法器易被腐蝕。
玲瓏小樓在這里沒法用,現拿外頭沒生靈的槐木來做屋舍,住幾天就得換新的,不劃算。
章雪鳴在儲物手鐲里翻了翻,找出個老虎張開血盆大口式的半開放小窩來給小朱厭睡——
英招和招搖結契三萬多年後生了個崽。
馬身人面虎紋鳥翼的天生神明跟龍首鳥身的山神的愛情結晶,居然是只雙翼小白虎,把章大毛絨控樂得差點找不著北,嬰兒床都搞出兩百多種樣式來,還都做成了成品。
英招和招搖表示接受無能,只從中挑了兩張樣式相對正常的小床,其他的讓她捐給安瀾幼崽撫育院。
章雪鳴沒舍得全捐掉,推銷給乘黃也被無情地拒絕了,最後留了二十個她喜歡的囤在儲物手鐲里。
這不,現在就派上用場了。
不是法器,用料也平常,壞了就扔掉,不可惜。
興許是那個小窩的外表過于驚悚,小朱厭趴在里面把腦袋探出來,就像是被虎妖吞吃的小可憐,鬼槐都沒好意思嫉妒,只把那個小窩推遠些,不讓它靠近自己的樹干。
章雪鳴婉拒了小朱厭打算跟她分享小窩的好意,指揮鬼槐用它的枝條結了個吊床,往上一躺,晃晃悠悠的,也算別有意趣。
一大兩小為期一月的同居生活就此開始。
環境限制太大又不能隨意改造,章雪鳴只能絞盡腦汁弄些小巧來哄幼崽,給它們的生活添點樂趣。
幸而鬼槐和小朱厭不嫌棄,不管章雪鳴領著它們玩什麼,都玩得挺開心的。
哪怕是鬼槐把兩根枝條連起來,當繩子甩著供章雪鳴和小朱厭跳繩,一大兩小也能玩上大半天。
大概是因為應龍的神魂本身就攻擊性不強,即便換了個作為戾氣容器的妖身,小朱厭的脾氣也並不暴躁。
加之皮糙肉厚死不了,鬼槐動不動就抽它兩下,小朱厭也不生氣,只當成是跟小伙伴玩鬧。前腳被抽了,後腳照樣又嘗試去爬樹或是試圖跟章雪鳴貼貼。
兩小才相處了幾天,起初對小朱厭表現得十分嫌棄的鬼槐就沒那麼排斥它了。
鬼槐退了一步,允許小朱厭爬樹、吊在樹枝上打秋千,或是抓著垂下的枝條效仿人猿泰山。
但它依舊不許小朱厭太親近章雪鳴。
小朱厭可以接受章雪鳴的隔空投喂,卻不準跟章雪鳴貼貼。
但凡小朱厭和章雪鳴之間的距離短于三尺,它就要生氣,突然用枝條卷住小朱厭的一條腿,把它提到空中亂甩。還得章雪鳴撫著樹干柔聲哄它,它才肯消氣,把小朱厭放下來。
再看小朱厭,那個小憨憨根本不知道小伙伴吃它的醋了,緩過勁來又對著鬼槐伸出兩個前爪,“唧唧”叫著想再來一次。
鬼槐頓時又被氣到了,揮舞枝條去抽它。
小朱厭以為小伙伴想要換個玩法,興高采烈地在“鞭”影中左躲右閃、躍起趴下。
反應之迅捷、身形之靈活,讓章雪鳴看了都免不得要贊一聲“不愧是猴兒!”
小朱厭卻不接受這種贊美,它是有傳承記憶的。
每次章雪鳴這麼夸它,它就顧不上跟小伙伴玩耍了,必要跑出鬼槐的攻擊範圍,沖著章雪鳴大聲反駁“唧唧唧(不是猴兒),唧唧唧(我是猿)!唧唧唧(高貴的白猿)!”
可恨章雪鳴听不懂,還要一本正經地回復它“是的是的,你是我見過的天下第二可愛的小猴子了。”
第一可愛的是她家猴哥孫大聖,靈明石猴,貼臉金絲猴,不接受反駁。
小朱厭叫得更大聲了,兼之呲牙咧嘴拍胸脯。
那張紅彤彤皺巴巴的圓臉盤上,小眼楮、塌鼻梁和外翻的厚嘴唇擠作一團。
章雪鳴再昧良心也不能把“萌”字硬往上湊了。
不忍直視,她只能裝作很忙的樣子臨時找點事情做,比如用鬼槐的枝條編辮子什麼的……
沒人理,小朱厭便悻悻地繼續找鬼槐玩去了,沒多會兒又玩得不亦樂乎,早把剛才的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章雪鳴默默地在腦子里的《朱厭觀察日志》上記上一筆忘性大、鈍感力強、不記仇、不執著……是否跟缺失爽靈有關?
她很想跟應龍討論一下她的發現,無奈應龍到現在都還沒有要跟她見面的意思。
章雪鳴想了想,這麼干等著也不是辦法。應龍再生氣、再尷尬,也不至于這麼久了還沒收拾好情緒吧?
她分出一縷神識進入金塔,去找 翼詢問。
地府工作步上正軌後, 翼清閑多了。
這個時間點,他早已處理完公務,正坐在幽冥大帝宮後花園里的一座觀景亭里,雕琢手中的一方玉石。
章雪鳴剛踏進後花園,他就把手里的家伙什兒放下,起身出了亭子來迎她。
一身雪白內衫外搭淡青色大袖紗衫,隨意綰了個單髻,沒戴冠,只插了一根精致的纏蛇白玉簪,笑容不再靦腆,卻一如既往的溫柔。
【我估摸著你也該上門了。】他笑道。
章雪鳴也笑【這都五天了,一點消息也沒有,我哪里還坐得住?】
地府的茶水點心只合鬼物用,來此的也不是章雪鳴的真身,兩人便也不像在現世那般費事,只並肩在花園里邊散步邊說話。
【應龍現在住哪兒?該不會還在業火蓮花燈那兒守著冰夷?】章雪鳴輕聲問道。
【是啊,他還在那兒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