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門。
    “公子,您歇下了嗎?”小廝在門外問道。
    金淼雖然跟著住進來了,章家也沒要求他卸刀,但宮遠徵不出門,他就不能單獨出去走動,跑腿傳話的活都是由這處院子里的小廝來做。
    宮遠徵摸摸肚子,感覺晚飯已經消化掉了,估計是到吃夜宵的時間了。
    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飛快整理衣冠,從臥房出去︰“什麼事?”
    小廝果然道︰“松濤苑派人過來說,角公子邀您前往松濤苑共進夜宵,兩位雪公子也在。”
    宮遠徵欣然前往,小廝提燈引路,金淼扶刀跟隨。
    兩處院子實際相距不遠,只是在別人家做客,自然要守別人家的規矩。
    宮尚角和雪宮二人組都在花廳里等他。
    這三天,宮遠徵和章雪鳴才是主角。
    游子歸來,血親相認,他們不好去湊熱鬧。
    入府第一天,宮尚角和雪宮二人組去正堂拜見過章家的老太爺們,後來就只有每日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才會過去正堂花廳。
    其他時候,都是章雪鳴的二哥章雪庭陪著他們在城里逛。
    還出了趟城,去章家的莊子上,看看安置在那邊的宮門下人侍衛,問問吃住條件如何,進城方不方便。
    宮尚角沒打算一口吃成個胖子。主人家安排妥善,他便安安心心帶著雪重子和雪公子享受悠閑生活,順便考察市場環境。
    “哥哥、雪哥。”
    有章家人在,哪怕只是下人,宮遠徵也禮數周全。
    下人一走,他就把椅子拖過去挨著宮尚角︰“哥哥,你和雪哥今天又帶小雪出去逛了?”
    宮尚角看他一臉艷羨,心里好笑︰“逛了逛東市。”
    雪公子便接過話頭,給宮遠徵繪聲繪色地描述那些顏色鮮艷的掛毯、羊毛線織的底衣、味道奇怪的香料、照得人縴毫畢現的水銀鏡子、晶瑩剔透的玻璃茶盞……
    宮遠徵听得嘴撅得都能掛油瓶了︰“要是我和昭昭也能去就好了。”
    雪重子問道︰“你和昭昭明天還要繼續?”
    宮遠徵把章雪鳴透露的六房的安排說了。
    宮尚角先是贊同道︰“客隨主便,章家怎麼安排就怎麼來。六房是你外祖家,你很該好好陪陪兩位老人家。”
    頓一下,又道︰“這兩日我看了幾處宅子和園子,打算挑一兩處買下來。在六房住幾日,我們就搬過去。宅子放在你和昭昭的名下,日後你和昭昭想出來住也方便。”
    宮遠徵愣了一下,雖然不解宮尚角為什麼要另買宅子,但他不覺得宮尚角會害他,便應了。
    等回去了,他就問章雪鳴︰【昭昭,哥哥這是想干嘛?】
    章雪鳴剛吃過夜宵,不打算熬夜工作,揉著脖頸,仰頭看屋梁︰【他怕章家打算讓你入贅改姓,想借你的口,提醒我不要委屈了你。世人愚昧,對贅婿多有詬病。】
    宮遠徵一心想跟她成親,就為了兩人時刻不分離,根本無所謂是嫁娶還是入贅,需不需要改姓。
    徵宮傳承和血脈延續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別看後來在章雪鳴的操作下,他跟宮門的其他人相處還算和諧,但雪中送炭和錦上添花終究不一樣。
    整個宮門,他在乎的也不過宮尚角一人而已。
    至于詬病,無非就是傳流言。
    十年時間,他早就學會不去理睬無關緊要的人說什麼。
    【哥哥多慮了,入贅我也願意的。昭昭,你說要是我同意入贅,章家肯讓我們這個月就成親嗎?】宮遠徵充滿期待地問。
    章雪鳴噎了一下︰【……你說呢?章家少主成親,是整個北境的大事,半年已經很趕了。再縮減,就要被天下世家指責無禮了。】
    宮遠徵失望地蹬了幾下被子︰【那算了。】
    他問了些關于北境這邊婚嫁的事,章雪鳴說嗨了,順嘴道︰【我們這邊,夫妻不合可以和離……】
    宮遠徵反應過來,當即在心里發出了尖銳的爆鳴︰【你說什麼?!可以什麼?!什麼和離?!】
    章雪鳴無意中給自己挖了坑,頭疼︰【你別急,那是夫妻不合才……】
    【那萬一哪天你厭倦我了,也能用這個理由把我扔掉?!】
    【瞎說,我舍不得。】
    章雪鳴苦著臉,說了半晚上好話,做了一堆保證,才把這祖宗哄好了。
    累得學習空間都沒進就睡著了。
    ……
    正院書房里,三老太爺坐在書案後,一雙老眼微眯。
    章雪鳴的養父章文瓴坐在靠窗戶這邊的太師椅上,默默飲茶。
    章雪庭、章丘、章佟和幾個下人打扮的人站在書房中間,輪流上前匯報,關于對宮遠徵、宮尚角和雪宮二人組的觀察情況。
    等他們說完,三老太爺才捻著白胡子,道︰“這麼說,那個宮門執刃不是個急功近利的人,對弟弟也十分看重……再看幾日,真是不錯,你就約他見個面吧。”
    他說的“你”指的是章文瓴。
    章文瓴應了一聲。
    三老太爺揮退其他人,又叮囑兒子︰“兩個孩子的事不是今天才定下來的。昭昭好容易才恢復到現在的地步,你不要因為舍不得女兒就給孩子們瞎找事……听見沒?”
    章文瓴當面應了。
    等宮遠徵去了前院章雪鳴的隆曦苑,進了藥房,站在窗口正沖對面書房里的章雪鳴笑得明媚燦爛。
    章文瓴閃現般忽然出現在書房窗外,擋住章雪鳴的身影,朝宮遠徵笑得和藹可親。
    宮遠徵笑容一僵,還不得不行禮︰“瓴表叔,晨安。”
    章文瓴點頭笑道︰“這邊風景不錯,我過來看看。遠徵只管忙你的,不用理會我。”
    一語雙關,宮遠徵略心虛,只好一邊在心里跟章雪鳴通話,一邊挑藥材出來研磨、調制。
    章文瓴不往藥房的實驗台上看,也不往書房里看,就站在中間負手望著遠處裝深沉,等著章雪鳴叫他進去。
    章雪鳴還能不知道她爹的德性?
    讓伺候筆墨的婢女搬了把太師椅出去給他,還隔著窗戶問他︰“爹,要不要搬個花幾過去給您放茶水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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