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朝陽拎著木桶，剛到村南，就听到了叫喊聲。
這叫喊聲他實在熟悉的不行，畢竟都听了二十多年。
他快走了幾步，只見一個胡子邋遢，滿臉蒼白，瘦骨嶙峋，禿額頭兩邊滿是油膩長發的男人，正盤坐在玉芬嫂子家門前。
“玉芬……”
“玉芬吶！”
“我錯了，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我家里實在沒東西吃了，你就看在咱倆夫妻一場的份上，接濟接濟我吧。”
徐大愣子抬起胳膊，撓了撓油膩的禿額頭，繼續哭嚎著。
眼瞧院里沒動靜，他往前爬了幾步，拍了拍木門。
“啪、啪、啪。”
“玉芬！玉芬！你快開開門，給我口吃的吧，我都快餓死了，看在咱多年的情分上，就可憐可憐我吧。”
大清早的，大多社員們都已經吃好了飯。
附近的鄰居們，聚在街口瞧著熱鬧。
徐大愣子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們也不驚訝，只是依舊覺得這徐大愣子為了口吃的，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高玉芬也真是命苦，竟然攤上了這麼一個人。
“玉芬？你給我開開門，咱就繼續一塊過吧。”
“大丫、二丫啊，你們勸勸你們娘，別把你們爹餓死了，省著你們擔了不孝的名聲……”
徐大愣子正叫喊著呢，突然感覺眼前一黑。
他抬頭一瞧，只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這男人是那樣的熟悉，是那樣的刻骨銘心！
“曹！朝！陽！”
“姓曹的，你怎麼回來了？！”
“徐大哥，我該回來就回來了唄。”
曹朝陽上下打量了徐大愣子一眼，隱約間還聞到了一股汗臭味。
忍不住後退了幾步，他滿是嫌棄道︰“徐大哥，你這是在干嘛？怎麼還跪下了？”
“你跟玉芬嫂子討吃的？”
徐大愣子身子一僵。
也不知道為什麼，已經在全隊人前擺爛的他，卻還想著在曹朝陽面前，留一絲面子。
他仰著腦袋，略帶惱怒道︰“姓曹的，這關你什麼事？”
“確實不關我的事，不過，徐大哥，你還真有件事，跟我有關系。”
曹朝陽微微搖了搖頭。
見徐大愣子像是忘了什麼，他主動提醒道︰“徐大哥，之前你還借了我的錢，你不會忘了吧？”
“瞧你現在身上的傷也好了，這錢該還給我了吧？”
“錢？什麼錢？”
徐大愣子腦袋搖的就像撥浪鼓。
他抓了把油膩的禿頭發，當即耍無賴道︰“我可不記得這事了，我什麼時候借過你的錢？你搞錯了吧？”
“徐大哥，你可是寫過字據的。”
“反正我不記得了，這錢我沒借！”
徐大愣子裝傻充愣，根本就不承認借錢這事。
抬頭看了看曹朝陽，他心里恨得不行。
自己成了現在這樣，可全是這人害的！
“徐大哥，你是想賴賬啊。”
曹朝陽無奈的笑了笑。
他拎著木桶，放到一邊，接著擼起了自己的袖子。
“徐大哥，那兩塊錢，你當真不還了？”
“呸，錢不是我借的，我當然不還！”
徐二流子打定主意，繼續裝傻充愣。
當著這麼多鄰居的面，他就不信這人敢打自己。
“成，這兩塊錢我就當丟了，不過……徐大哥，這錢你可是沒那麼容易賴的！”
曹朝陽瞧著徐大愣子那股無賴勁，心中的怒氣都上來了。
上輩子他跟徐大愣子要親兒子的時候，這人就是這副無賴勁，說什麼都不願承認高玉芬生下的兒子是他的，哪怕那兒子長的跟他一模一樣。
之後更是憑借無賴勁，將他從家里趕了出來。
就因為沒有一份結婚證，因為是他上的人家的家門，上一世他真是吃了一輩子的虧。
哪怕這官司到了大隊里，他也沒在張虎山手里掏的好。
越想越氣，瞧著地上的徐大愣子，他抬腳就踢了過去。
“砰~”
“哎喲！”
“姓曹……姓曹的，你敢打我？”
徐大愣子捂著胸口，還有些不敢置信。
“呸！我早就想打你了！”
曹朝陽狠狠啐了一口。
四下瞧了瞧，他高聲道︰“大家伙給我做個見證，這徐大愣子借錢不還，我曹朝陽今兒打他一頓，這筆錢就算消了。”
“好！朝陽，你快揍他一頓吧，這徐有才太不要臉了。”
“就是，就是，朝陽，我二滿給你做見證。”
“我也來，我們都給你做個見證！”
看熱鬧的社員們，頗有些義憤填膺。
大家伙都沒瞧見過有徐大愣子這樣無賴的人，真是太欺負人家玉芬嫂子了。
要不是不方便動手，他們都想揍這徐大愣子一頓。
“你……你們……”
徐大愣子意識到了不妙。
連拐杖都沒拿，他踉蹌著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就要跑。
曹朝陽三兩步的走上前，一把拽住了他。
“朝陽……朝陽，這錢我還，我還不成嗎？”
“就是，就是哥現在真沒錢，你……你去找玉芬要，她肯定有錢，你找她要，你找她要……”
徐大愣子慌張的說著。
他被曹朝陽攥著脖領子，就跟個小雞崽子似的，舉了起來。
本來就餓得不行，此刻他嚇得更是頭暈腦脹，臉上都更加蒼白了。
“玉芬嫂子，怎麼嫁了你這個王八蛋。”
曹朝陽小聲嘀咕著，抬手朝徐大愣子的臉就打了過去。
“啪！”
他這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打在徐大愣子臉上。
“嗷！”
徐大愣子慘叫一聲，只覺得半邊臉都沒了知覺，眼前更是冒起了滿天星。
緩了一會，他這才看清眼前的人。
“姓曹的！你他媽的沒良心！”
“你窮的時候，我拿媳婦招你拉幫套，招你進家門，想幫你一把，你可好，把我害成了這樣，腿都瘸了，老婆都沒了……”
徐大愣子真是破防了。
當著眾人的面，他也顧不得了，當即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了起來。
“姓曹的，我都被你害成這個樣子了，你還打我，你沒良心，你就得被天打雷劈！”
“我徐有才，真是看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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