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說罷,不待眾人再說什麼,即縱馬出陣,來至陣前。
四目相對,故人重逢,卻在這番景況之下,曹操心中不免五味雜陳,相對無言。
良久,張塵端坐馬上,拱手一禮道︰“孟德兄,別來無恙。”
曹操淡然道︰“承蒙子凡念想,一向安好。”
張塵見他戒心深重,不覺氣氛有些尷尬,于是淡淡一笑,目光投向一旁。
不遠處,張塵方才命人擺下了一方桌案,上置小菜美酒,設有兩個蒲團,供二人對坐暢飲。
張塵道︰“弟與兄經年未見,今日難得相逢,特備薄酒,想與兄一敘,不知兄能否賞光啊?”
曹操的目光移動了半分,眉頭微微皺起,不禁有幾分猶豫。
曹操,雖有雄才偉略,但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陷,便是多疑。
他此刻心中暗自揣度,張塵此舉,不知要搞什麼名堂?
張塵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于是翻身下馬,將四稜槍朝自軍陣中一拋。
立時,兩名上前,將玄鐵四稜槍拾起收好。
張塵隨即來至曹操面前,一把拉起了韁繩,笑道︰“孟德兄勿要多慮,弟絕無加害之意,只是與兄闊別多年,不勝想念,今偶然得遇,不可不來與兄一見。來,讓小弟為兄牽馬!”
說罷,張塵拉過韁繩,一手牽著絕影,一手牽著曹操的戰馬,緩步來至道旁。
兩軍將士見了,都不由大驚。
堂堂丞相,竟不惜紆尊降貴,為人牽馬。
曹操也不禁受寵若驚,連忙下馬,躬身一禮拜道︰“怎敢勞煩丞相?操之罪也!”
“外人面前我是丞相,但在孟德兄面前,你我仍是兄弟。”張塵說著,便走到一個蒲團跟前坐下,一邊也請曹操入座。
二人入座後,張塵斟滿酒,舉杯敬道︰“孟德兄,多年未見,兄風采依舊。听聞兄平匪患、破劉岱、定兗州,實是威風凜凜。弟以此薄酒,敬你一樽。”
曹操听罷,不禁有些汗顏。
這話若是別人來說,他或許會心中竊喜,但出自張塵之口,卻是令他不禁有些羞慚。
曹操道︰“賢弟說笑了,些許微功,又怎比得上你安定並州、外攘匈奴、歸化烏桓、大破公孫之事?如今,賢弟坐擁青、幽、並、冀四州,帶甲百萬,不知下一步,要攻取哪州哪郡?可是我的兗州?”
張塵听罷,不禁一笑道︰“孟德兄,你我既為兄弟,我何忍奪你基業?”
曹操聞言,臉色微沉,道︰“既然如此,賢弟陳兵官渡,意欲何為?”
“非如此,何以令兄退兵?”
“哼,你倒是不加遮掩。”曹操道,“你為何與陶謙聯合,阻我為父報仇?”
張塵道︰“孟德兄明鑒,我此舉是不想你壞了一世英名,為世人唾棄。”
“哼,危言聳听!”曹操冷聲道,“陶謙殺吾父,我為父報仇,天經地義,何以為世人唾棄?”
“殺害令尊者,乃是張 ,而非陶謙。”張塵道,“你心里比誰都清楚,陶謙與此事無干,但這卻可成為你攻打徐州的理由,這才是你想要的,對嗎?”
“一派胡言!”曹操道,“我一心只想為父報仇,何論其他!”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你還渾不自知。孟德兄,你若真是以此為由,拿下了徐州,那必然人心離喪,從此盡失士子之心!”
張塵說罷,看向曹操。
曹操心下一沉,心中暗自琢磨。
的確如張塵所說,自己此番進兵徐州,從大義上絕難立足,倘若真是取下了徐州,那也是倚仗強硬手段豪取,只怕日後徐州士族百姓,反對不斷。
根基不穩,後患無窮!
良久,曹操看向張塵,問道︰“子凡,你同我說句實話,我若攻取徐州,你當如何?可會出兵阻我?”
張塵聞言,沉默不語。
“看來是會了。也罷,霸權之爭,又豈是區區小義所能左右?我不會怪你。”曹操輕嘆一聲道,“看來今日之後,你我便要兵戎相見,來,今日便以此酒,了卻往日情義吧!”
說罷,曹操舉酒自斟一樽。
曹操正要為張塵斟上,卻被張塵擋了下來,道︰“孟德兄,你我弟兄難道真要到那一步不可嗎?”
曹操道︰“賢弟,你我心里都明白,徐州對于你我的重要性。無徐州,我無以立足,但我若得徐州,便是斷了你南下之路,即便你坐擁四州之地,也只是偏安一隅。怪只怪,你我皆為當世英雄,這世間英雄,如何能並立于世?”
“為何不能?”張塵道,“孟德兄可還記得,當日將軍府內,青梅煮酒,我對兄之所言?”
張塵一語說罷,曹操不禁一震,手中的酒樽也停在了半空。
“……若我能將這天下改亂為治,兄,可願做一世能臣?”
言猶在耳,曹操不禁看向張塵。
張塵的目光仍如當日那般深邃,似是要將他里里外外都看得透徹。
“方才,兄賀我累累戰績,坐擁四州,豈不知此乃承天受命,故而得道多助。”張塵淡淡地道,“今天下分崩,諸侯林立,而漢室江山,氣數未盡,人心向漢者,數不勝數。我奉迎天子,討伐賊寇,攘除奸凶,此為天下正道!有人說我擅權禍國,有人說我欺凌天子,然我所行之事,無不是挽救漢室危亡,延續江山社稷,此為大義也!大義在我,焉能不勝?”
張塵之言,振聾發聵,曹操听罷,心中激蕩不已。
張塵繼續道︰“兄有經世之才,若是初心未改,還是當年潁川破敵、洛陽刺董的曹孟德,便該傾力助我。你我兄弟攜手,共創大業,安定天下,拯救世人!”
“我……”曹操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張塵復又言道︰“若孟德兄願意與我攜手,我即表奏天子,授兄大將軍一職,並加封兗州牧,濮陽鄉侯。兗州軍政,仍由兄執掌,兄之下屬,也仍由兄調遣。不知,兄意下如何?”
曹操听罷,心中頓時震顫不已。
大將軍、兗州牧、濮陽鄉侯,張塵所給的可謂是十足的高官厚祿!
而且,兗州軍政仍由自己執掌,下屬也仍歸自己調遣。
張塵對自己,竟是如此放心!
果然是人主風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