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別血口噴人！我們都是最底層的勞動人民！”
烏金猛地梗起脖子，金色劉海下的眼楮瞪得溜圓。
“魯老板你這是玩不起破防了？我們消費者代表是代表著民意，但現在我這邊的人多哦，說明你們這些目光短淺的利己分子，已經脫離了人民群眾！”
他聳了聳肩頭，一臉“你能奈我何”的欠揍模樣，甚至反咬一口。
這番話氣得魯陽整張臉漲成了豬肝色，雙手攥得指節發白。
“你們人多就代表民意？開會之前，誰見過他們！全是水廠派來的臥底！”
菜販子陸大媽也連忙幫腔︰“沒錯，除了這個許富貴，剛才好像都沒有見過他們，他們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喂喂，魯老板你說話最好注意點！”
台上的何總猛地一拍桌子︰“如果這些人是我們水廠的人，哪怕有一個，我何義水馬上辭職，不再擔任沙河縣水務公司的生產副總！”
他拍著胸脯做出承諾。
“哇，這個何總可以的！有擔當！”
“這下那個魯陽沒話說了吧！”
“支持何總！”
“這就叫光明磊落！身正不怕影斜！”
烏金那邊立刻響起一片叫好聲，幾個馬仔甚至吹起了口哨，看向魯陽的眼神里滿是嘲諷。
季衛東端坐在後排，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擊著，看著眼前這場鬧劇，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弧度。
他心里清楚，這才只是開始，水廠和政府部門的人都還沒真正發力呢。
看來今天縣水務公司是鐵了心要把漲價方案推過去。
對此他沒什麼意見，但漲多少、怎麼漲，他必須好好把控，絕不能任由水務公司肆意妄為。
比如他們一開始提出的方案，看齊漢東省城的水價，直接漲了近 60，達到 1.9元一噸。
這哪里是一個貧困縣敢想的事？
要是真通過了，明天怕是就得登上漢東省日報的頭條，標題他都能猜到——《貧困縣水價漲幅超省城，百姓直呼吃不起水》。
“不是說這次消費者代表只有二十人嗎？加上他們，就超過二十人了！”
這時又有一個人站起來說道。
“對啊！如果他們也是消費者代表，那就屬于臨時插人了，難道不違規嗎？”
“我剛才暗暗的數了好幾遍，一共是23人了！”
魯陽跟陸大媽之前的聯盟也不是沒用，關鍵時刻還是有人站出來力挺的。
這下子，禮堂里徹底分成了兩個陣營，涇渭分明地對峙著，雙方的目光在空中仿佛都能撞出火花。
“稍安勿躁！”
何義水連忙抬手示意安靜︰“這幾位代表，就是我之前跟你們說可能有事來不了的，沒想到最後還是都趕來了。而且消費者代表的構成佔比一直是 40~50，並非固定在 40。”
他頓了頓，語氣漸漸沉了下來︰“你們要是再這樣阻撓，造成的後果自負！到時候斷水什麼的，可別怨我們水廠。畢竟公司破產了，也沒人負責供水了。”
這話里的威脅意味再明顯不過。
何義水心里暗暗松了口氣，還好提前安插了自己人。
等下表決只要不輸得太難看，發改局和政府那邊沒意見，就能強行通過。這叫大勢所趨，個人反對根本沒用。
比如華北某縣42名消費者代表中有28人反對，佔比高達66，但漲價提議依然通過，只是價格微調了一點。
然後通過理由甚至是將反對者歸類為“不理解政策的特殊群體”。
何總那句暗示可能斷水的威脅，像根火柴扔進了汽油桶，瞬間將會場點燃。
就連季衛東跟李志祥，也差點忍不住站了起來呵斥對方。
一個生產副總，都敢在價格听證會這樣的威脅消費者代表。
這是吃了豹子膽，還是身後有人？
季衛東的目光在何義水那張故作鎮定的臉上掃過，心里泛起一絲冷意。
這話明顯是有針對性的，搞不好會後魯陽、陸大媽他們所在的片區，就得 “意外” 停水了。
這種事在全國水價普漲的背景下，早就不是新鮮事，真要是發生了，也不過是多添一個案例罷了。
“何義水，注意你的言辭。”
季衛東的聲音不高，卻像塊冰投入滾油，瞬間壓下了全場的嘈雜。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射向台上的何義水。
何義水明顯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本來以為季衛東會站在自己這邊。
竟水廠漲價是縣委書記拍板的，常委會議上莊瑞鳳還特意提過 “民生要保障，企業困難也要理解”，相關批注寫的是 “原則同意”。
誰不知道季衛東是莊瑞鳳麾下的第一大將，今天這是要公然跟縣委書記唱反調？
他暗里冷笑一聲，難不成是做樣子給老百姓看？
畢竟當官的，最擅長這套表面功夫了。
不得不說，你們這些做官的花樣是真多。
“呵呵，你們高管的人均年薪68萬元，手下還有三百多人，這都不能保障穩定供水，那你這個副總讓我上去做也是一樣！”
魯陽突然爆出的話像顆炸雷，在禮堂里炸得嗡嗡響。
何義水的臉色 “唰” 地一下變了。
剛才播放 ppt 時，水務公司的財務數據都藏著掖著，能弄成小字就絕不放大，關鍵頁面更是一閃而過，這魯陽怎麼可能看到？
不對，上面根本沒有高管的人均年薪，他是從哪里知道的。
而且這個數字跟自己所知是一模一樣的。
也就是說魯陽不是亂編的。
再加上之前三丫機票報銷什麼的，何義水確定︰水廠這邊， 出臥底了！
而且還是能接觸到內部機密數字的那種層次。
該死！
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節捏得發白，原本還算鎮定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不再是以前那樣自信滿滿。
“何總，是不是被我說中了？”
魯陽往前邁了一步，聲音洪亮得像敲鑼。
“我還知道你們的漏損率是夸大的，明明只有 20 左右，上報的卻是 29，那多報的 9 去哪了，你心里沒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