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工作總算按部就班地推進著，沒出什麼岔子。
眼看離下午的會議還有半個鐘頭，季衛東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沖隔壁辦公桌的李志祥揚了揚下巴︰“走，先去會場踩個點。”
如今李志祥早已成了他半個秘書，去哪兒都得帶著。
這小伙子手腳麻利，遞文件、記紀要都透著股機靈勁兒，比在良田鄉時帶的那幾個愣頭青強多了。
兩人剛走到樓梯口，就見周青陽頂著個烏青發黑的大黑眼圈，身後跟著垂頭喪氣的甦合，滿臉怒容地沖了進來。
周青陽那件熨帖的白襯衫皺巴巴的，袖口還沾著點泥漬，一看就沒少折騰。
“周副局長，你這是怎麼了？”
季衛東停下腳步，目光在那片醒目的淤青上頓了頓，語氣里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
昨晚雷辰還念叨著村民鬧事的事，難不成這小子真跟村民起了肢體沖突？
季衛東心里咯 一下。
光伏項目要是連負責人都跟群眾鬧僵了，後續工作更難推進。
周青陽眼神閃爍，下意識地抬手遮了遮黑眼圈，聲音含糊不清︰“沒啥，走路沒留神摔了一跤，回頭抹點藥油就好了……”
話沒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往自己辦公室沖，哪有心思跟他們多掰扯。
“啊？摔能摔出這麼重的黑眼圈？這得是臉先著地吧？”
李志祥瞪圓了眼楮，看著周青陽踉蹌的背影，滿肚子疑惑卻沒敢追上去問。
他轉頭看向季衛東，語氣里帶著幾分試探︰“季副局長，您看這……”
季衛東搖了搖頭。
周青陽這狀態，分明是沒搞定村民。光伏項目黃了，整個發改局都得跟著遭殃，真是一損俱損啊……
季衛東的目光從周青陽緊閉的辦公室門上移開，他沒打算追上去問個究竟，反正雷辰那邊遲早會把情況透給自己。
與其在別人的爛攤子里浪費心神，不如緊盯自己手里的重點項目。
望陽峰度假村的進度條在腦海里緩緩鋪開，薛贊幫著盯現場，後埔鄉也開始跟良田鄉辦理交接。
可不知哪路神仙在背後作祟，總有些人心不甘情不願地想搞點小動作。
半小時前，薛贊和錢磊的電話幾乎前後腳打進來，反饋的雖然都是些雞毛蒜皮的瑣事——
比如某片待移栽的果苗被人故意拔了幾棵。
負責清場的臨時工突然集體請假。
但季衛東捏著手機听匯報時，指節還是不自覺地泛了白。
兩鄉的鄉委書記都在新合同上簽了字蓋了章，這種時候還出ど蛾子，明擺著是有人故意往上眼藥。
不用猜，後埔鄉敢在這種時候動歪心思的，除了那個姜興海還能有誰？
季衛東扯了扯領口，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等忙完手里這攤子事，就給藍杰打個電話，讓他親自去料理那家伙。
藍杰經過上回被姜興海背後捅刀子的事，總該長點記性了。
身為地頭蛇，被一條過江龍騎在頭上作威作福還忍氣吞聲，那這鄉委書記不如趁早別干。
更何況莊瑞鳳那邊已經放出風來，明年要把藍杰調進縣里，同屬一個陣營。
要是還因為忌憚季家就任憑對方拿捏，就算真進了縣，季衛東也絕不會給他好臉色，更別提日後並肩作戰了。
這是他的底線︰能力不足可以慢慢練，但絕不能當拖後腿的豬隊友。
正思忖著，手機突然響了。
那邊傳來藍杰略顯急促的聲音︰“季副局長，度假村那點破事我搞定了！那兩個不識好歹的鄉干部，已經被我停職反省了！”
季衛東挑了挑眉，沒想到這家伙動作這麼快。
看來上次的教訓沒白受，總算硬氣了一回，也徹底站到了莊瑞鳳陣營，再不怕得罪季家了。
“藍杰書記這手雷厲風行，處事夠利落。”
季衛東語氣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許︰“這種能力就該放到更廣闊的舞台上，我可等著看你明年進縣之後的大動作呢。”
他特意又提了一嘴進縣的事，像給繃緊的發條再添了把勁。
听筒那頭明顯頓了一下，緊接著傳來藍杰陡然拔高的嗓音，連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季副局長都這麼說了，我藍杰豈能掉鏈子！您放心，只要我在，度假村項目絕出不了ど蛾子！”
藍杰那邊一听到進縣，果然是有點激動了起來，連嗓音都變了變。
跟藍杰那邊掛了電話後，季衛東才嘆了一口氣。
度假村和生態園這兩個項目，論前景確實比不上周青陽那個光伏項目惹眼，但季家那邊顯然沒打算讓他順順當當推進，明里暗里的阻力就沒斷過。
也有一個可能，就是季家陣營那邊，以為他們的光伏項目出現村民抗議，是自己這邊使的壞，所以以牙還牙回應過來了。
這倒是符合季家一貫的行事風格︰睚眥必報。
管他真相如何，先懟了再說。
也是這種略顯霸道的行事風格，所以才造就荊州市的官場，很多人都是聞季家動靜而驚心甚至喪膽，避之大吉，哪里還敢觸那個霉頭。
所以，季家之所以在荊州市無人敢惹，也是居于這方面的累累凶威。
當然，這小打小鬧，也只是開始的試探階段而已，連他初到良田鄉政府時遭遇的一半刁難都比不上。
他偏過頭，看向正在開車的李志祥，把貓膩簡略提了提。
李志祥常往良田鄉跑，既代表他盯著生態園的工程，溫泉度假村的監督也少不了他的身影。
讓這小子多留個心眼準沒錯。鬼知道暗處那些混蛋會使出什麼陰溝里的招數。
“我看八成是季昌明那邊的手筆，對著光伏項目的事報復呢。”
李志祥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忍不住搖頭吐槽︰“都說這季縣長心眼比針鼻還小，果然名不虛傳，真不好相處。”
“能當上縣長，還是有他的獨到之處，所以這樣才顯得可怕……”
季衛東也不客氣的點評道。
季昌明就是季家豢養的打手，跑前跑後貫徹著季家的意志，說難听點，活像條極度忠誠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