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挺直脊背,月光為他鍍上一層銀邊"我本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蒙家族垂憐方有今日。錦衣玉食二十載,卻未能報效族恩,此心始終難安。"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千鈞,"若能以這微末之軀,為家族爭得一線生機,便是最好的歸宿。"
這番話如重錘般砸在眾人心頭。幾位族老面紅耳赤地別過臉去,年輕子弟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殿內只余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
他們哪一個不是受盡家族恩惠,享盡榮華富貴?可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卻個個畏縮不前,只想著如何保全自己。
其實,羅梭並沒有那麼偉大。這一切,都是陸玄一為他謀劃的局。唯有置之死地,方能後生。
不要以為得到了復活晶核,就能輕易逆轉生死——他們可沒有陸玄一那樣的通天手段。
這枚晶核的代價,是必須犧牲一位家族最優秀的子嗣,以其壽元為引,才能換回將死之人的生機。
戰神殿老祖看似詐死,實則已半只腳踏入黃泉,只能靠秘法勉強吊住一口氣。一旦被帶回祖地,就必須立刻施展復活之術。
那麼,該由誰來獻祭?
答案幾乎不言而喻——羅梭。畢竟,是他獻上了這枚復活晶核。
而現在,他主動選擇留下,不僅保全了自己,更悄然化解了這第一道死劫。
萬里扶靈歸鄉,當真以為光明神會放任他們安然離去?那些潛伏在陰影中的神使必定如影隨形,甚至派出精銳殺手沿途截殺,這一路注定血雨腥風。
反倒是留在神都看似凶險,實則最為穩妥。至多不過被軟禁監視,對此陸玄一早有萬全之策,斷不會讓真正的羅梭陷入絕境。
待到戰神殿老祖豎起反旗,公然對抗光明神之時,留在明處的"羅梭"確實九死一生。但那時真正的他早已金蟬脫殼,無論神都如何天翻地覆,都與他再無干系。
妙就妙在當老祖召集舊部之際,羅梭"舍生取義"的事跡必將傳遍四方。
如此忠烈之舉,誰人不為之動容?待他"僥幸生還"的消息適時傳出,那些觀望的家族豈不紛紛來投?
這一石三鳥之計,既全了忠義之名,又得了實際利益,更在暗中積蓄了反抗力量,可說是一舉賺回所有。
事既定下,克萊門特家族立即雷厲風行地操辦起來。當夜,老祖與不肖子孫激烈爭執直至昏厥的消息,便如野火般傳遍了神都的每個角落。
翌日破曉,戰神家族便急呈文書——羅梭•克萊門特將被立為嫡子,正式確立為未來族長。這份倉促的任命狀上,墨跡都未干透。
光明神接到密報時,手中水晶杯里的神釀正漾著愉悅的波紋。老戰神果然命不久矣!
他難掩喜色,竟紆尊降貴親臨戰神府邸。當親眼確認那個曾經叱 風雲的老對手如今氣若游絲時,他紫袍下的手指都在微微顫動。
"念在多年情分,準爾等扶靈歸鄉。"光明神慈悲的語調里藏著毒蛇的信子,"只是臨行前,需飲下本神特制的安魂藥劑,免得……路上不安生。"
這分明是鴆殺!可如今的克萊門特家族哪還有抗衡的資本?
老戰神渾濁的雙眼迸發出最後的怒火,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卻終究在眾人啜泣聲中,將那碗泛著詭異熒光的毒藥一飲而盡。
藥劑入喉的剎那,這位曾經戰天斗地的老英雄,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永遠闔上了雙眼。
光明神滿意地揮動瓖金權杖,一道閃耀著神紋的通行路引憑空浮現。並當著眾人的面承諾,從此萬里歸途,再不會有半個不長眼的敢來阻攔。
然而如今的光明神,又有誰敢輕信?越是這般冠冕堂皇的承諾,越讓人心底發寒。
克萊門特族人早已暗中備好一切。當著光明神的面,他們用顫抖的雙手將老戰神的遺軀緩緩放入玄鐵棺槨。那棺木上鐫刻的戰神家徽,在陽光下泛著黯淡的光澤。
羅梭領著眾僕跪伏在塵土中,額頭緊貼地面。他悲慟的嗚咽聲恰到好處,將孝子賢孫的角色演繹得淋灕盡致。
送葬的隊伍在神都百姓的注視下緩緩啟程,馬蹄揚起的塵埃模糊了遠去的背影。
光明神全程負手而立,紫金神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當看到克萊門特未來的族長乖乖留在神都,他眼底閃過一絲饜足的光芒——曾經不可一世的戰神家族,終究被他徹底踩在腳下。
"盯緊那個羅梭。"返回神殿後,光明神對陰影中的神衛吩咐道,"只要不出神都,任他花天酒地。但每日言行,必須事無巨細地記錄。"
他撫摸著權杖頂端的光明寶石,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我倒要看看,這群喪家之犬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他陰鷙的目光緩緩轉向另一座神殿,"智慧神,你這老不死的"指尖在神座上敲出危險的節奏,"既然戰神的例子在前,要不要本神也送你一程?還能留個全尸"
白晝那碗毒酒的美妙仿佛還在心間回蕩。想到宿敵在自己面前痛苦咽氣的模樣,他渾身都興奮得戰栗起來。這種凌駕于生死之上的快感,讓他像個染上毒癮的瘋子般渴求著下一個獵物。
神殿內的聖光不知何時已變得渾濁,原本璀璨的水晶穹頂被一層詭異的黑霧籠罩。
侍從們屏息垂首,不敢直視神座上那個陷入癲狂的身影——他們至高無上的神明,此刻正對著虛空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送葬隊伍離去後,羅梭像足了一枚棋子的心灰意冷,便緊閉府門,再未踏出戰神府邸半步。
往日如織賓客沒了蹤影,甚至都不願意再從門口路過。
青銅大門上的族徽蒙了塵,門環也結了蛛網,整座府邸宛如一座死氣沉沉的囚籠。
然而每至夜深,後院那扇不起眼的角門便會吱呀開啟。
衣著華貴的紈褲子弟們魚貫而入,隨後便是絲竹管弦之聲徹夜不休。
歌姬們的脂粉香混著酒氣,從窗欞縫隙間飄散出來,連巡夜的侍衛都能嗅到奢靡的氣息。
光明神的密探們趴在牆頭,將每壇美酒的消耗、每首艷曲的調子都記錄在冊。
當這些密報呈上神案時,光明神撫掌而笑"且讓這喪家之犬醉生夢死吧。"他隨手將密報擲入香爐,徹底放松了警惕。
轉而凝視智慧神殿的方向,眼中閃爍著毒蛇般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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