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的悲催是全方位來的，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但凡你一方面倒霉，氣焰突然下去了，方方面面的倒霉就都會像鬣狗聞到血腥味一樣找上門來——按理說，我的性格是夠豁達的，也禁得住很多風吹雨打，但是我媽的話也特別讓我破防——
〞賣就賣了吧，做生意哪還有不賠錢的，反正起起伏伏還不就是那樣，只要人身體健康、沒有犯罪，那就不錯了，多少老板，死的死了，進去的進去了，你起碼還在外面，還活蹦亂跳——不行你就從北京回來，找個姑娘結婚吧，別折騰了...〞
你知道，就是這種話尤其讓我心煩，所以你還不如不跟她說那些沒用的話，甚至都不如不跟她見面，讓她惦記去好了，起碼不用听這種看似體貼的屁話——也許就是...好不容易賺點錢搞到一點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放棄的時候總還是有點別扭，然後听到這類話就尤其反感，就跟她有多懂你、多懂做生意似的——
〞我不配...〞那時我去她家看她，老王狗東西不在，我正倒了一杯酒淺酌，準備待會兒就坐車回北京了，多少有點神不守舍——〞哦，我是說，結婚我不配，做生意的話，我還在學，還在試，看看吧，很復雜...〞
〞听說你和老侯混到一起了？〞
〞嗯，干了一冬天，不過我也不準備繼續干了，等春天生意消停了我就撤。〞
〞你自己準備干什麼呢？〞
〞我？馬斯克給我打電話，問我要不要考慮去火星，地球也不適合我，最近在跑這個項目...〞
〞還去火星，你下炕都費勁！〞我媽笑起來，發了一會兒呆，突然神神叨叨又跟我說，〞你要是混不下去就回來找個女人結婚，千萬別...別跟自己過不去，欠債那都是正常的事，想辦法還就是了，不要多想，實在不行你就回來——回來我給你想想辦法...〞
〞喲 ！你能給我兜底？〞
〞反正出來這麼多年我也攢了一些錢，不然干嘛還折騰著改嫁什麼的呢？沒有好處誰干這種事？〞
〞你還有好處？我采訪你個事，這麼多年你後悔再婚嗎？〞
〞後悔有什麼用？人都要往高處走，自己走的路，自己吃的苦楚，那都得自己承擔，兒女都幫不到你的...〞
〞你還是蠢你知道吧，沒腦子，不然...〞
〞有腦子我也不至于這樣了...〞
〞哼！這類話別跟我說，咱們誰都不用教育誰，誰都不用體貼誰，年紀大了再親又能怎樣呢？我能做到的也就是盡量多陪陪你，別的幫不了一點——誰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去給你報仇，至于那些沒法報仇的，你也不用跟我說，沒啥卵用只會亂我禪心——我在這個世上在意的人不多，你要出問題我就要殺人放火了...〞
〞所以我說你找個老婆吧，有老婆孩子牽絆著你，你說話就不會一副變態的樣子了...不然我給你出錢，你去看看精神科醫生吧，我覺得你現在心理上多少有點問題...〞
〞事態還在我的控制之中，問題不大，什麼時候覺得要失控了再說吧...〞
〞心理沒問題，那你是生理有問題？你是不是來往太多姑娘男科方面有問題？還是染了什麼病？還是根本就不喜歡女人了？還是什麼？〞
你別說，我媽的想象力也是挺豐富，听得我哈哈大笑，講真，眼淚都給我笑出來了——所以我的想象力和思維能力可能是從這里來的，說實話，我要是有這些毛病，我過得比現在強，起碼我有事情可以干了不是嗎？我現在完全就是漫無目的地在人生里肆意浮沉啊，這樣多少有點有失尊嚴了——哪有一個力量無窮的男子漢是這麼過的，我還是...既不夠愚蠢，也不夠聰明，最終就是懸浮在中間倆頭不靠——
〞我不結婚是因為...小農思想太嚴重，會嚴重影響老婆和小孩的生活，而且我不願意給他們花錢，因為我自己都不夠花...放心吧od auntie，我的身體沒毛病，甚至三不五時還得為這方面花不少錢呢...〞
〞在北京就沒有來往一個姑娘嗎？〞
〞來往了，不過可能是因為來往太多，挑花了眼...〞我出神了一會兒，把杯子里的一口威士忌喝完準備走了——老王這里不缺各種各樣的酒，我去了喝都是用某付寶挨個掃，哪個貴開哪個。
〞哪個嫁你你來往哪個！〞我媽在我身後趕快說。
〞哼！哪有人願意嫁我的，大家玩玩而已——走了村婦，注意身體，保持聯系。〞
所以人活到一定歲數你和大人一定是沒什麼好說的，他說出來的話你八成不愛听，不過你可以引導她們說出你想听的話——比如有時候我過生日，也不想出去折騰，就喊我媽和我姑過來家里一起吃個火鍋，听她們說我小時候的有意思的事，也挺有趣——比如三歲的時候一個人就步行三公里去縣城里趕大集，被村里的人看到了帶回來，凍得耳朵和手指頭都長了凍瘡——過去的天氣非常剛猛，在我們老家不注意保暖是這樣的，所以我懷疑如今中國的娘炮越來越多跟全球變暖有關系——這類小故事，我自己當然都忘了，所以有時候我會刺激她們講一些，看看所謂的三歲定八十到底準不準——就像我前面說的，大部分時候其實不準，但是我可以听出來我打小就膽大包天，而且能打能抗，然而還挺能屈能伸，打不過的時候我是懂得韜光養晦的，絕不是那種寧折不彎的直男——反正又凶狠又狡猾就是了，容易動感情，動了這個我可能就會立刻放棄理智，所以我小的時候其實活得賊瀟灑，一概就是說干就干快意恩仇，長大的話就多少差點意思...
我還是沒明白感情的性質，而且你永遠也明白不了，因為...別人才有的那種一輩子只和一個女人打交道的經歷我沒有，而且也不想有，起碼自從米娜走開以後我就深深地感到我已經把那個勁兒錯過去了，就像螺絲串扣一樣後半生就只能在那里空轉，總想著這次輕一點擰螺絲，湊合著能卯住了把這輩子過完就行，結果咱還是個急性子，而且不會裝，明知道就是合不上但怎麼都裝不出合上的樣子來——龍貓就比我會裝，她就比我會演，你看看她，搞得活靈活現的，一副要跟我扳命的模樣——我相信她感情的真摯性，也相信她女人天生就帶著的表演能力，甚至相信她因為這些年各種復雜的經歷和後面的離群索居造就的思想上的純潔，但是我不相信她在這段關系里的時效性，以及她的優越感經過我這種人強有力的反彈所要求她必須具備的超級韌性——還是那句話，我要吃軟飯，早早地就去吃了，三十幾腰肌勞損已經彎不下去的時代再去吃，沒那個必要。過去，我吃米娜，吃常虹，那時候我還可以昧良心，還可以假裝看不見，如今我太清醒，壓根做不到的。而且，這種事如果我真有四百萬啟動資金，有很多合適的人脈和事業可以蒸蒸日上，我也可以暫時吃一吃，反正將來我也不會花她一毛錢，甚至還可以給她幾個——但是問題來了，就是你跟她在一起永遠是吃軟飯，永遠在被動佔便宜，因為你出生的時候就是個村卵，而且明顯你小子拉了一屁股饑荒快要塌鍋了...
其實這個事我們可以對比一下，苗田就屬于典型的...那叫什麼來著，鳳凰男？絕戶男？反正他就是典型的這種人，其實沒錢沒地位你可以用他那種方法去陰沉沉地把別人拉進你那個黑漆漆的套子里，讓她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听不懂，從思想精神上把她奴役起來，其實也挺容易——這個事真不難，無非就是多動腦子少說話，日常的時候盡量少地露出馬腳，然後心狠一點毒辣一點，我覺得很多人都可以做到，因為只我自己听到的發這類毒誓的就不止十個八個，只不過一些人做不到，一些人只能在一部分人面前做到，而苗田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做到罷了——我的話，其實這事我早就想通了，少說話是絕對正確的，多動腦子沒必要，起碼我不願意動腦子去想那些生活里瑣碎的事，有那個功夫我還不如想想米國人沖太陽發射人造衛星是有什麼圖謀——生活里的瑣碎還需要動腦子處理嗎？時時刻刻都在你身邊，你都去想，把自己累壞怎麼辦？不如想想那些飛在太空里的遙不可及的東西，或者深埋于人心里的美麗的東西，我覺得還更有浪漫氣息——假如我的人生已經注定庸俗，那我希望我的思想和感情比較浪漫一些——
所以，我絕不會過那種動腦子太多的生活，偶爾動一動我都感覺到某種屈辱，比如跑去算計苗田，穿透他的人性，這個事就極端惡心，是我生命里的污點——因此上還是不要多想為好，天性會讓我做出正確的選擇，走出不同的道路，但那一定也是符合我審美觀的道路，絕不是每天爬起來都需要跟人爾虞我詐的道路——龍貓指引的正是這種路，正是滿懷心思憤懣悲痛的路——其實有時候也難為她，這麼久了才露出馬腳給我提個醒，實際上她已經夠善良了，起碼沒有全程讓我給她溜溝子，實際上我不溜壓根就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