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自己的理解,那種你有能量的時候過來錦上添花的人,恩情也就一般般,是那種當你手足無措茫然四顧不知道人生該怎麼過的時候跑過來拉你一把的人他的情義比較貴重——我窮得一批老跟米娜要錢上網的時候她能不嫌棄我,給我烙韭菜雞蛋餡餅,她的恩情我就還不完;我手頭拉著二百萬饑荒,信用卡里還有二百萬饑荒可以拉,認識的所有姑娘都建立在這個基礎上,我就覺得相當一般,沒啥感覺——主要是,說句不吹牛的話,那個時期查理哥可以說是錦衣玉食,我想要什麼只要打電話跟他們要就完了,但凡我臉皮厚一點我都可以不停地從別人身上榨好處——但是我這人天生不喜歡麻煩別人,他們叫我吃飯,如果都是認識的人我就去,如果就是請別人吃大餐捎帶我一個那我絕不會湊這個熱鬧——你願意跟我來往,看我順眼,咱倆找個地方鹵煮加腸喝點牛二天高海闊地吹吹牛我覺得也舒服,如果就是把我當個商業伙伴接待那你最好謹慎開口省得大家難堪——開始的時候,中間遇到問題的時候,有時候需要談的時候,該吃就吃,日常的話,還是各吃各的吧,都老大不小了,各有各的口味,沒必要為了那點虛假的情誼勉強自己跟不喜歡的人一起吃喝——但是,可別把我當冤大頭,我只是好對付,不代表我好打發,這倆個還真不一樣——好對付就是說我一般不會搞事情,沒那麼多彎彎繞繞,我不會平白無故去找你麻煩;不好打發的意思就是但凡我去找你,那都夠你小子喝一壺,我這人不是你惹得不高興了花點錢就能擺平,起步你也得在七八個人的酒桌旁邊站一晚上,只能倒酒喝酒不能落座吃菜,給你上服從性測試,整得你四五十歲的人又傷心又跌份將來回首往事難過得一陣陣掉眼淚——有幾個人被我這麼整過,因為他們耍小聰明在那里算計我,你想吧,但凡一起吃飯的都是行業里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屬實是難受。不過我覺得有好處,起碼這麼整了以後他能消停一陣子,起碼在我面前消停一陣,反正我不怕得罪人——跟我道歉是沒用的,我不相信四五十歲的人出來做生意還能犯一些非常低級的錯誤,那其實是他們對我的一種剛烈性測試,看看我這人平常那麼好說話從不吃拿卡要是不是就真的好欺負——瞎了你的狗眼,從來只有我們斧頭幫...
所以其實侯總那里的事情和當年李家坡簡直是如出一轍,我面臨的還是差不多一樣的人一樣的事——又是老侯,又是港務公司,又是各種安全檢查,又是頭鐵的大車司機,唉,我查理哥跟這幫人打交道那真是夠夠的了,看見他們就腦瓜疼——大車司機里流行一種腔調,特別是開危險品運輸這個行業的,他寧可撞死你也不絕不翻車,因此上你想讓他們急打方向基本屬于做夢,他躲都不躲會直勾勾地撞你車上把你送走,然後氣定神閑地下車檢查自己的液化氣罐有沒有泄露什麼的,然後靠邊停車放上三腳架,最後才會去你車里看一眼你死了沒有——你最好是死了,別撞得半身不遂吊著一口氣給他看見,不然他會起心思再撞你一回的——所以我就理解不了那些老是跟大車擠來擠去的人到底怎麼想的,但凡是跑大車的這些年保險都是幾百萬地上,撞死你他又不需要賠錢,對他來說只是剎那間善惡交戰的問題,你的小命可真說沒就沒——特別是危險品行業開大車的,那都是常年在那里互相教育︰‘高速上千萬別打方向,撞死變道的是他活該,打方向翻車著火爆炸那可就不知道要炸死多少人了——所以,有傻子變道超車,能剎就剎一腳,沒辦法就撞死他,千萬別打方向’...我在旁邊听著人麻了...
所以你就知道為啥我看著別人並排跟大車在那里開佔著車道就火冒三丈了吧,你自己想死找個陰暗的小角落去死好了,干嘛連累別人——咱們國家這點非常不好,就是考駕照太輕松了,培養了太多不知死活的二傻子在馬路上嚴重影響別人的生命安全,照我看這類人造成的事故可比酒駕多多了——之所以酒駕查得嚴這類人查得松,除了想多賣點車,我猜另外一個原因是傻這個玩意不太容易測量——明天出一個傻比測量器,吹一下就知道你這個大傻逼壓根不適合開車的話,中國起步得有一半司機被吊銷駕照你信不信...
所以我一說起大車司機,就內心充滿了不安,因為我是真怕他們,如果說我讓一個小老板去酒桌旁邊站著惹到了他,我猜他想收拾我也有個限度,畢竟他有錢有勢有家有口,而且還用得著我,給我略微欺負一下也沒啥大不了,過後我再哄哄他給他點價格低品味好的氣這個事也就過去了。但是,如果我欺負大車司機,哪天晚上吃過飯開車回酒店突然後面沖出來一個氣罐車開到一百二把我送走,看上去就挺自然——大車剎不住那是常事,而且人家也不願意為了你猛剎車猛打方向,撞到其他車不是玩的,所以我就特別好奇我那時候在煤礦上成天大嘴巴子抽大車司機是怎麼想的——還是年輕吧,血氣方剛,老是憋不住事,當時看到司機犯賤當時上去就是大嘴巴子抽他,覺得他們就得這麼抽才管用...其實何必呢,他犯賤,你就當沒看見,打電話把車隊長叫過來罰站,再扣他五個點的運費,讓他去大嘴巴子抽司機就合理得多...
老侯用我,主要是因為太了解我這個人了,我屬于是他能想到的最省錢的運營人員,我跟你講吧,他認識的人里再沒有比我撈錢更有分寸的人了——康總那里幾個億的生意,我只拿一個點,徐總那里我甚至一個點都沒要,只是經常借他的豪車開一開,偶爾有什麼需要裝比的場合請求他接待一下——注意,是‘請求’不是‘要求’,我在徐總那里始終比較謙卑,因為這個人是真的讓我無話可說,他太會了,如果我真的準備一輩子做生意我就會跪下磕頭請他做我的老師,從他那里學本事——其實最大的本事、最需要學習的本事就是怎麼準確地判斷一個人的消費水平,用最合理、最適當、最優化的開支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是一門特別高深的學問,我這輩子估計是完了,學不會了,你們可以研究研究——比如我吧,徐總給我花三五萬,我就覺得有點受寵若驚了,但是如果他給我花十來八萬,我立刻會覺得‘大事不好有奸計’,馬上會夾緊屁股提防他,我不值這麼多錢,起碼就一次消費來說我是不值的。這是我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心里有數的人,那還有那種見過一些世面但他不配的,還有欲壑難填你花多少都沒夠的,還有正兒八經做生意你給他花錢壓根沒用的,老徐都可以手到擒來,我就不行——要麼是花少了別人沒感覺,要麼是花多了別人牛起來了,給沒夠的送著沒完,真以為那些不要錢的就不要別的硬跟別人處人品,總之是各種丟風漏氣,我在這方面給徐總提鞋都不配——但是好在咱這個人有的時候腦子活,我搞不懂的讓別人去搞就完了,這也是我那時候把徐總那個把雞兒司機帶在身邊的主要原因之一——他連雞兒都能把的話,做人已經到了一定的水平,我完全可以利用利用,所以我就每天把他帶著,讓他幫我觀察周圍的人,給我出謀劃策,主要是有這類把雞兒的活的話就安排他去,我自己圖個省心——這家伙我私下里和別人聊都稱他為‘雞總’,但是從來不告訴別人為啥這麼叫他,還有人問我他是不是姓姬,是周朝後裔呢,我也就笑笑不說話...此雞非彼姬,個中妙處不可為外人道也...
當然,當面的時候我對他是相當尊重的,就像侯總一樣,使喚我的時候那是相當尊重我的,用完了立刻就翻臉,想打發我去他下面一個光伏公司做那邊的科技養殖去——什麼科技養殖,不就是在太陽能板下面種地喂羊,說得怪好听,其實還是個放羊生意——其實我對放羊沒啥意見,我爺爺就是個放羊的,也算是祖傳的技能了,關鍵是我沒學,不會呀,放幾天把羊放得個個瘦十斤可就招笑了...你不想帶我玩了你就直說,我又不是賴著你不走了真是,要不是你跪下求我我還不來呢,就跟誰稀罕似的...
當然,嘴巴上硬,其實出來以後我也沒啥好干的,跑到成都做傳媒去了,就是那種厚著臉皮在太古里春熙路看見一個美女就上去問別人要不要做主播那類‘播探’——你別說,哥們兒做得蠻好,老能把姑娘忽悠到公司去培訓,跟她們處得膠粘——但是那時候我有舒顏蓓做女朋友不太方便出軌,所以她其實也算是坑苦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