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不會審計,或者說它就是審計所有人,區別對待一些人——起碼我這個吊樣是不配——我去的是三甲醫院,當時去了正好有病房,然後我的主治大夫是郭大姐,這個女人太有活了,不論我怎麼玩她都能接,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從頭到尾,這個郭大姐沒有說過我一句‘你小子真難搞’這類話——我要是年輕幾年,她也再年輕幾十年,搞不好我真會愛上她的,這個女人太有意思了——但是,當時間過去,當一切事件都在眼皮子底下過一遍,我雖然心大,也終將會憎恨這段經歷和經歷里的所有人——恨我自己沒用,因為每天爬起來我都要面對自己,但是憎恨別人有用,我爬起來不需要面對他們,所以把這段經歷里的其他人全部剝離我的生活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了。
    楊燕子的整個治療過程都特別離譜,開始去的時候各項檢查完事就全部都是在安胎,補充孕激素——這個時候我們已經在其他醫院做過陰超,所以是帶著片子去的,在這邊的醫院也做了b超陰超,子宮里的確是有陰影的——楊燕子的子宮里有東西,現在孕激素上不去,受孕反應不夠明顯,所以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是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安胎藥大概用了五六天,我這幾天除了和老韓來往最重要的事就是向郭大姐請教各種問題——開始的時候是調皮,就想調戲她,因為我覺得醫務人員那個一本正經的樣子特別逗,讓人忍不住就想給她上各種離譜的話題,給她看看神經病是什麼樣子,讓她忍不住讓我去看神經科——事實上醫務這個行業非常無聊,而且大部分時候接觸的都是痛苦,所以學醫的人非常辛苦,一般沒啥心情跟你開玩笑——郭大姐除外,這個女人真的是黃土高原上的瑰寶,我跟她說什麼她都不會生氣,唇槍舌劍對她來說就是家常便飯,我感覺除了大嘴巴子抽她她真不會平白無故就生氣的——因此上,開始時候開玩笑的心慢慢沒有了,我經常認認真真向她請教問題,有時候她在值夜班,查房回來我能在她的科室一待就是一倆個小時,完全就是在和她談話,說的也都是相當認真嚴肅的話題——比如前面我說過的各種科技與狠活,後面我和她談的愛情對一個生命的作用,再往後我還和她探討過工業環境對人類物種繁衍的有利和不利影響,反正這個女人可以接地球上所有和人類健康有關系的梗,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後來有一次,我實在憋不住了問她有沒有女兒,我想禍害一下,她告訴我可惜沒有,只有一個兒子,在北京上班,我可以去跟他交交朋友...要不是這樣,我高低得跟郭大姐交集一下,這個女人太有意思了,你和她說話永遠不膩味,除了忙的時候我去找她都可以獲得一些知識或者開拓一些眼界,說句不好听的,她比病房里不听話非要插著充電器捅手機的楊燕子可貴多了——一般病房里都不讓你充電,這個我問過郭大姐,是因為害怕電壓不穩定導致醫院跳閘停電,搞得那些上呼吸機的急性病人連口氧氣都吸不到——照我的意思,如果是不吸那點氧氣這個人就要嘎,那我下去機電那個地方把電纜剪斷想必是極好的,該死的,你就讓他早點死去吧,別拼命挽留了,大部分人的生命沒有那麼值錢...
    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突發性的變態想法,和社會大環境無關,和牛馬啊牲口啊無關,和沒有創造任何價值反而一直在阻礙社會前進無關——我的變態不止這一點,事實上我認為醫院這種地方本來就是反人類的一種設施,他經年累月抽煙喝酒上嫖哈粉得了病,咱們意思意思給他吃點藥就行了,你非要把他救回來是幾個意思?人家沒有去死的權利嗎?咱們換個場景,比如說我去跳樓,從三十樓跳下來中間被別人陽台掛了幾下,摔在地上的時候沒死利索,吊著一口氣——本來我再吊一個小時就咽氣了,結果被人抬到醫院一頓治救了回來,但是倆條腿都摔斷了這輩子都得坐輪椅,然後別人覺得我應該活著硬生生把我從閻王殿拽回來——你說的生命誠可貴萬一我不認可呢?萬一我並不覺得生命是可以被人替代著決定它是有價值還是沒價值的呢?我自己定不了自己應該死還是活,是你覺得我應該活著就得讓我維持下去的事嗎?注意,這個話題非常冷酷,我和郭大姐探討這個事不下五回,她覺得我的想法非常可怕,會導致一些非常嚴重的社會問題——如果生命可以被哪怕你自己本人剝奪,那麼就會立刻導致一系列的社會問題,比如本來你不想死,但是有個非常有錢的人需要移植你的心髒,他就會想方設法給你創造一個想死的構思,然後導致你主動剝奪自己的生命——你這個就離譜,讓我想起有一個東北大爺接受采訪時的經典語錄,‘他就想要我的攬子,那我尋思這玩意我也沒什麼用就給他吧,所以我就讓他割了’...‘那他用什麼割的’...‘啊,快樂牌刀片’...他要攬子沒用想給別人,你就讓他給唄,他又不是個傻子,萬一他的攬子對他來說是一種負擔呢,比如還得花錢上嫖這類...所以,一個理性的人,一個有智慧的人,他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生命該不該存續,這是做人的最基本的自由,任何國家、機構、黨派、社團,你都不能替代別人做這個決定——這一點我們這里非常不好,咱們這里的人操心太多了,總是覺得別人活著總比死了好...好家伙,你比他本人還重視他的死活,那你應該把他的房貸車貸商量著緩一緩,而不是定斬不饒不還就扔進號子和一堆反社會的人關在一起——那些老實人,不就是一听別人嚇唬說是號子里一進去就要被叔叔抽大哥捅,然後跑去迎澤大橋就跳下去,過一陣泡浮囊了被人撈起來,只不過是因為欠了別人的錢還不上——至于嗎,為了生,為了死,人都應該窮盡一切可能再去實施,我雖然覺得一個人應該有死的自由,但是我更覺得死得自由是建立在生上面,為了活下去你得窮盡自己能做到的一切可能再去討論死——欠錢不還就去跳橋的,我覺得都是弱雞,我告訴你一個化債辦法︰你找個蛇頭,溜出去國外躲一躲,搞不好你欠錢的銀行或者機構不如你能熬倒塌了呢?起碼做到這一步再說跳橋啊著什麼急,我後來欠了五百多萬饑荒,其中有二百多萬就是還沒等到我還他錢他自己就被無產階級鐵手一嘴巴扇得鼻口鮮血倒在地上了,我在旁邊看著高興死了——嘖,做人的痛快無過于此,你都不知道這得有多爽,絕對比跳進汾河嗆水嗆到肺疼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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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這玩意都是相對的,命最重要,其次是死,再其次是讓別人滾開,這三個是我覺得人活一輩子最需要有的三種自由——當然,我是這麼想的,有人不是——楊燕子就不是,她住院的中間搞得我還揍了一次別人,正好,她在那個醫院,大家一起去那個醫院給那小子縫了五針,然後我給了他三萬塊錢——就在楊燕子積極安胎的中間,正好趕上了她的生日,她非要出去熱鬧熱鬧,我就听她的——說實話,那個時期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壓根不會干預,我就覺得我沒有權利干涉別人的自由,從雲南把楊燕子拉回來完全就是我的錯,事實上,開始的時候飆進去是我的錯,其實哪怕當時拿出來了也是我的錯,我就應該喝醉了好好睡覺,所以我把簡單的事情復雜化了——消化系統的事搞到生殖系統,就很離譜——但是無所謂,我倒要看看楊燕子能折騰到什麼程度——有時候,當你對一個人絕望了,你更關注的就不會是她將來會不會變好,而是她能壞到什麼地步了——來,楊燕子,上台,開始你的表演...
    那時候芳姐和楊可兒也從雲南回來了,芳姐帶著那種自由自在做自己的紅光滿面過來醫院看楊燕子,告訴她問題不大好好養養就可以了——前面我說過一嘴,楊可兒為了老大打胎九次,芳姐的話,她的肚子上有六個小孔的疤,仔細看你就能看出來,這都是以往的光輝歲月留下的印記,也是她如今生活的一種寫照——這都是宮外孕用激光取出卡在輸卵管的胚胎造成的小傷疤,我就不知道她是怎麼給談婚論嫁那個男的解釋這些玩意的——激光切除手術一般都是三點定位,做一次會在肚子上留三個口子,所以她跑來安慰楊燕子的時候我還挺欣慰的,覺得比起芳姐楊燕子有我陪著而且不至于開刀就是她的福分,不過下一句話我又不愛听了——
    〞那你生日還過嗎?〞芳姐這時候問楊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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